童桐與阿湛到公司。童桐提交了辭呈,不日便能夠批準下來。阿湛留在公司繼續工作,童桐回到她與潔欣的小出租屋,看看有沒有潔欣沒有放好的東西。
她在收拾行李的間隙,收到一封來自四川的信。信封上又濃綠的樹影。打開來看,潔欣清秀的字體映入眼簾。
童桐:
見信安。
我在美國待了一段時間,參加男友威德的葬禮。他留給我一大筆錢,一棟房子,和一個孩子。孩子是他的弟弟,四歲,和威德相依為命,我叫他小衛。威德除了小衛,沒有在世的親人,只能將小衛托付于我。小衛很害羞,眼睛是淡淡的褐色。這讓我想起了你。你現在還好嗎。
離開你大約三年。有兩年的時間待在美國。處理威德的后事。小衛并不肯接受我。這讓我很頭疼。你知道,孩子總是慢熱的。我下了一番功夫。這樣很久以后,小衛相信了他哥哥的死亡,并且喜歡上了我,愿意跟我走。
我們并沒有來BJ。BJ太強大,會把人同化掉。小衛還小,需要更多自然地能量。我們來到四川雅信。我丟掉了古代漢語的職業。記得我曾經說過,不過是一種活法,又何必計較太多。我現在在雅信附近的明哲教學。校長冬草子待人極好。當地婦女新蘿時常資助學校。有將近二十多個孩子,我教他們英語與數學,并且每周給他們上一節音樂課。孩子們的眼睛非常干凈。小衛很快樂。
這封信從四川到BJ,大約走了很久。我也不確定你是否能夠收到,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好久不見,時機未到,我們會再次見面的。
每天都在想念你。
順頌時遂。
潔欣
原來潔欣到了雅信,和冬草子校長在一起。童桐把信收好,望著空中飛舞的無數細小塵埃,默默眷戀。從童年起,沒有一個女性可以如此融入她的生活,甚至是對她的精神起到重塑的作用。童有貴教給她的,是作為一個男人的堅韌以及付出。雅信的大山交給她冷凜無情。潔欣讓她體會到作為女性的柔軟。對任何事情總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當明晃晃的陽光照在潔欣的臉上,她就會很舒服地瞇起眼睛笑。潔欣說她喜歡那種被陽光照射時接近盲的感覺。工作室小心專注,面對一個國家厚重的文化典籍,極為嚴肅認真。有時深夜不睡覺,亮起一盞橘色小燈,繼續深入。
潔欣的書籍,涉及天文。地理、園藝等等。潔欣有一個大柜子,她把這些東西全部都放進去,雜亂地堆到一起。童桐將它們一一分類,用小標簽標記好。有的破損,用白棉布仔細地包起來。潔欣在教書,是放棄了它們了嗎。童桐這樣想著,指尖在坑洼處流連。每一個雕刻上去的文字,都是一個孤獨著、等待訴說的靈魂。童桐要為潔欣保管這些東西,等到她們再次相見,她就可以將它們完完整整地交給潔欣。童桐拂去書卷上沉積的歷史塵埃,小心收好。又將潔欣的房間仔細打掃一遍,觀賞潔欣房間的門,告別與潔欣在一起的時光。
傍晚的時候,阿湛回來了。一進門就可以聞見童桐的氣味。淡淡的,并不膩人,很讓人舒心。童桐從來不用任何牌子的香水。總是喜歡將頭發一股腦地攏至腦后,顯出一往無前的氣魄與膽量。
阿湛,你回來啦。快來吃飯吧。
嗯,我這就來。
三菜一湯。童桐做得很精致。阿湛滿眼的疼愛。吃飯的時候,說起今后的打算。
阿湛,我打算在家寫作。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總比沒有事情做要好上很多。這樣也可以照顧你。家里守著一個人,你也會安心一些。
好。公司那邊的事情我都為你安排好了,你不必擔心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會支持你。
童桐在窗邊放一只鬧鐘。如今她睡覺很沉,沒有鬧鐘根本醒不過來。鄰近六點鐘的時候,鬧鐘響起。阿湛起身摁掉鬧鐘。深藍色窗簾微微透出光亮,陽光升起,萬籟俱寂。他側過臉去看童桐。許是察覺到身邊人的動靜,童桐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開口叫道,阿湛。異常安心。
童桐,你再睡吧。阿湛微涼的指尖輕輕觸碰童桐的眉眼。童桐閉上眼睛,阿湛的名字在她心頭宕開一筆。她微微笑著,重新陷入夢境。
阿湛輕手輕腳起身,為童桐熬上一碗爛熟的小米粥。小米最是養胃。
白天的時候,阿湛去工作。中午不和童桐在一起吃飯。晚上七點左右才可以到家。童桐待在家里。阿湛為她設計了一件工作室。放置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正對著窗子。一抬頭,就可以看見泡桐的婆娑樹影。偶爾還可以看見松鼠。童桐將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地擺上來。筆記本電腦,明信片,臺燈,各種各樣的書籍。桌上擺不下了,干脆就放在地上。光著腳踩進來,開始寫作。拉上窗簾,一寫就是一整天,有時候連飯也不吃,只用瓷碗泡一杯清茶來喝。寫累的時候,她就去洗頭發。她將自己的頭發洗得很薄,房間里長久彌漫洗發水的芳香氣味。有空閑的時候,她琢磨這給潔欣回信。
潔欣:
展信佳。
我這里很好。勿念。
我遇見阿湛。我與阿湛有許多世的因緣。潔欣,你相信宿命嗎。可是今生的我們或許沒有辦法得到圓滿。你知道嗎。
如今我與阿湛住在一起。
??????
童桐摩挲著信紙,眼睛干澀,忽然寫不出一個字來。躊躇許久,最終將信紙揉成一團,扔出垃圾桶。
來日方長,我們終究會再遇見的,不是嗎。你我都相信,并且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