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龍之泣(二)
- 我的世界——守望星辰
- 霄青龍
- 12653字
- 2021-02-12 21:08:25
神棄的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逼近煙華皇朝中心。
然而,在這個東方國度的內圍,鐵蹄受到了巨大的阻礙。
那就是修仙宗門流派。
伴隨與傳奇強者同等性質的修仙大能降臨,鮮艷的血染紅了半邊天空。
巴納斯瞇起眼睛,看向那一持著長槍,穿透無數法師和巨龍身體的人類。
快若游龍,槍走冷鋒。
一個麻煩的家伙。
阻礙他為教主進貢的道路。
與此同時,令他詫異的是,暗中推動一切的副教主派了人來,帶著一封信件。
“你叫什么名字?”
夜里,巴納斯盤踞在城主府的廢墟和千千萬萬的尸體上,接過六教主的信。
“陸北羽。”
對方沉默片刻,緩聲道。
“能為大人做事,是你至高無上的榮耀?!?
紅龍靜靜地看著他脖頸處的鎖鏈,冷笑一聲:
“不要跑開我太遠,否則被誤殺,我不負責任。”
陸北羽未曾說話。
他看向廢墟之下的神棄軍隊。
法師徹夜不眠,為滿是傷痕的同胞加上治療術。
戰士輕擦盾牌,磨礪著手中鋒銳的武器。
騎兵默默喂著馬匹。
巨龍趴在各處,仰望星空。
明明是一場勝仗。
明明得來了姑且能夠養活妻子的糧食,報了那根本不存在的辱國之仇。
但沒有誰表現出半分高興。
陸北羽垂下眸子。
戰爭是古黑龍推波助瀾,故意挑起的,為了短時間內收獲“純凈”的信仰。
神棄半分真半分假地演著,讓古黑龍成為偉大的救世主。
而這場戲的代價是兩方逝去無數的生命,破碎無數的家庭。
他曾以為自己見過了世界上最殘忍的亂世,經歷過世界上最痛苦的別離。
殊不知這只是時代的剪影。
陸北羽咬緊嘴唇。
如果她知道他成了惡人的幫兇。
她會傷心的吧……
……
……
信的內容很簡單。
一,神棄繼續進軍,打到煙華皇都為止,安插在煙華內部的古黑龍教成員自會透露進攻訊息。
二,活捉煙華那個使槍的大能,古教留他有用。
在極大的犧牲下,神棄挺進了包裹皇城的中心城市。
而一直和巴納斯作對,殺了神棄數個傳奇強者,不停收復后方城池的那位也終歸是遭到下屬的背叛,被圍困在一座小城里。
整整十天未眠。
城墻外堆砌成一座座尸體的山包,血流如河,殘骸遍地。
“宗主……我們的靈符訊息,又被駁回了……”
他靜靜地聽著弟子稟報,沒有半分情緒。
糧草已盡,靈氣枯竭,就連維持宗門大陣都需要弟子以命來抵。
他們將唯一的希望寄托于皇都和其他宗門的支援,得到的只有一句“駁回”。
張天宇早就明白,皇帝靠不住,其它宗門也靠不住,一旦身陷絕境,等待他們的只有拋棄。
可他還是來了。
“吼!”
不過片刻,布滿裂縫的天空漣漪乍起。
號角再度吹響,回蕩在百姓惶恐不安的心底。
……
古穆拖著殘破的身體,行走在無數尸體之間。
金龍的鱗片上灑滿鮮血,唯一完好的龍翼千瘡百孔,如同破布垂在背側。
“國主喚我,有什么吩咐?”
他慢慢地抬首,一字一句,凝視巴納斯的眼睛。
同門的情誼早已一文不值。
他和他也早已不再是當年的摯友。
他只是他的臣。
“勝利就在眼前。很快,神棄將徹底地解決后患之憂?!?
巴納斯淡漠地望向城上大陣:
“只是,這群東方賤畜的烏龜殼,著實有些堅硬。”
古穆會意。
除了巴納斯,他是神棄階層最高的傳奇強者。
然而之前的戰斗已經廢掉了他的另一只翅膀,短時間內難以治愈的傷口嚴重影響了他的實力。
他已經沒用了。
“不知你有何意見?!?
沉默許久,巴納斯斜過血紅的眸。
“君讓臣死……”
古穆穿過他的身側,開裂的傷痕淌下血花:
“臣,不得不死……”
所有的巨龍和人類將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欲言又止。
“巴納斯?!?
古穆最后回望:
“記住圣龍的話。
“還有,幫我照顧好古珀。”
紅龍嘴角的笑容凝固,渾濁的瞳孔猛然一縮。
魔力匯聚的颶風卷起血霧,攏成圓環,在一聲爆鳴中掃過大地。
張天宇驀地抬頭,只見紅色的天空里,一顆閃耀的流星拽著長尾,劃破寂靜的長夜。
璀璨的金色火焰中,古穆用僅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輕喃咒語:
“龍語?禁忌?生命燃燒——
“龍語?禁忌?絕唱——
“龍語?禁忌……
“元素自爆?。。 ?
轉瞬之間,滿是裂縫的大陣遭受前所未有的劇烈撞擊,旋即如同玻璃般破碎成無數小片。
金色的星星掉在了城頭,爆發出讓所有生靈瞬間耳鳴的巨響,隨后是燒上天空的漫天金炎。
穹頂被余波震開一個窟窿,露出背后黯然失色的星月。
所有的巨龍和人類痛苦地捂住雙目和耳朵。
只余巴納斯站在前沿,看著倒塌的城墻,眼角不知何時滑落一滴淚水,眼底閃過幾分掙扎。
……
張天宇被活捉了,身負重傷。
古穆的自殺攻擊不但擊碎了大陣,同時接連殺死城頭上所有的修士,只留下幾個大能奄奄一息。
他本想支著身體反抗,直至戰死。
回饋他的卻是幾乎干涸的靈力和灼燒的劇痛。
至于神棄,則是因為先前的巨大損失暫且駐扎此城,權當休整。
……
幾日后,城主府。
張天宇被魔力繩索捆綁,死死摁在木臺之前。
視線里是數架高大的斷頭臺。
神棄的士兵將所有俘虜的長老,弟子一一推了上去,鎖死,任由他們哭喊,怒罵,掙扎。
“你想干什么!”
他顫抖片刻,咬牙掙了幾下。
對于一個失去靈力的修仙者來說,他們與凡人無異。
“請你看一出好戲,煙華大將軍。”
巴納斯接過邊上法師的法杖。
隨后,他輕輕地哈了口氣,朝上一揮。
炙熱的龍息飛過,將其中一架斷頭臺的繩索斬斷。
刺耳摩擦聲穿透圍觀的煙華民眾,一位長老人頭落地。
血和火星濺在張天宇身上。
似乎是不夠盡興,巴納斯繼續重復著自己的舉動。
木臺很快被鮮血浸染。
“煙華如何?”
殺了數十人后,巴納斯停下爪子,看向眼里充斥怒火的張天宇:
“他們拋棄了你,就像拋棄一枚沒有任何用處的棋子。
“你只不過是煙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沒有誰會記得你做的一切,他們只會嘲笑你的愚蠢?!?
“沒想到神棄國主竟如此廢話連篇……”
他冷冷地盯著紅龍:
“有種就殺了我!”
“別急,很快就到你了?!?
巴納斯似乎早有預料,也不惱。
等到所有的修士都被處斬后,巴納斯將他推上了紅色的木臺。
“何必如此地執著呢。”
神棄國主卻遲遲不動手:
“看在你如此忠君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加入古黑龍教,不但你能活下來,煙華給你的好處,我們可以十倍贈予,哪怕你想做煙華的皇帝。”
“做夢!”
回應僅有一句。
“嘖,真是……不識好歹——”
巴納斯瞇了瞇眼:
“不過,我想你很快會就會同意的——
“押下去,好好伺候著。”
有點意思。
太容易被勸服,可就太無趣了呢。
……
未過幾日,化作人身的巴納斯再度下了牢獄。
即使大陣破碎后,城內的靈氣逐步恢復正常,在特制枷鎖的限制下,張天宇依舊無法反抗。
甚至因為大能體魄異于常人,幾日滴水不進,粒飯不食,都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影響。
于是連自殺也成了奢望。
“嘖嘖,大將軍,別整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
他握住冰冷的欄桿,戲虐地看向陰影里的人影:
“神棄最好的法師為你療傷也不接受,可真是辜負了我的一片好心啊?!?
“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答應的,死了這條心吧?!?
披散的長發有不少被凝固的血液粘合,令他看上去狼狽不堪,好似凡塵泥間的乞丐。
唯一無法抹去的,只有習武之人特有的凌厲氣質。
“別那么早下定論?!?
巴納斯打了個響指,凝聚出一面水鏡:
“我這里可是有很多你未曾看見過的好東西——”
鏡中流光閃動,逐漸倒映出清晰的畫面。
……
……
“把所有的軍隊都撤回皇都!還有,讓那些修仙者都回來,其他的城都不要了!快!快!”
煙昀失態的樣子滑稽不堪。
“陛下……天宇宗主的求援……”
“不要管他!保住皇城……保住皇城!這樣朕就能繼續做皇帝……皇帝是朕的……”
他魔怔了似的自言自語。
“都現在了你還想著去救那家伙,他是傻了才往神棄那沖,被圍了活該。”
有人陰陽怪氣。
“就是,現在集中全部力量守皇城才是最重要的計策!”
其他宗門長老指指點點。
誰愿意去和神棄硬著干?
他們可不想去送死。
……
……
“你們的妖獸……賣多少錢……”
煙華皇帝高坐龍椅,咽了口唾沫。
“陛下言重了?身為陛下的臣子,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榮幸。”
楚無文一身淡灰色長袍,雖說如此卻不下跪:
“臣可以將這些妖獸贈予陛下……只是——”
“只是什么?愛卿但說無妨?!?
煙昀眸光一亮。
“只是,臣近來人手不太夠用,研究的范圍又小,還缺少大量藥物原料?!?
楚無文露出遺憾的神色。
“朕批準你調用周邊城池的人手!至于機關城的擴建這事,朕自然會解決。藥草方面,朕恰好準備向各大宗門購買,你可以從軍隊的補給中克扣?!?
皇帝大袖一揮:
“妖獸的研究,愛卿務必要堅持下去!若有什么困難,朕幫你解決!”
“謝陛下?!?
楚無文深鞠一躬,含著玩弄的笑:
“以及……臣有些朋友進來混得……”
“將名冊呈給朕,朕自當會給他們一個好職位!”
……
……
“要幫陛下自然可以……只不過,陛下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魏空心身纏黑蛇,漫不經心地做出索要手勢。
“什……什么代價……”
煙昀緊張地握緊皇座扶手。
副教主指了指他身后的壁畫,意味深長。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想陛下改改鎮國獸。”
“這……”
皇帝面露遲疑之色。
這鎮國獸是他祖爺爺開國之時欽定的,相傳是其座下圣獸。
“這點小要求,對陛下來說,應該不過分吧?”
說話間,弒神睜眼,吐出蛇信:
“如今煙華內部混亂,修仙宗門犯上,外界神棄虎視眈眈,這鎮國獸看來已經是氣運耗盡,護不了陛下的煙華啊。
“而鄙教之圖騰,久經百萬年,昌盛不衰,定能護佑陛下皇朝……
“永世昌隆——”
煙昀沉默。
似乎,也對……自從他接受煙華皇朝開始,煙華便走向了墮落,明明他父親那一輩還整的挺好。
沒準真是這鎮國獸不管用了呢。再說這聽起來像代價……反而更像好處。
“若陛下仍有疑心——”
“朕答應。只是這鎮國獸的壁畫換起來需要一段時間?!?
魏空心話未說完,煙昀搶先打斷。
“不用那么麻煩,陛下?!?
他笑了笑,伸出右手:
“現在便可以更替?!?
“嘶嘶嘶!”
弒神發出挑釁的蛇鳴。
“吼?。。 ?
正當煙昀納悶不堪時,背后的壁畫忽然一陣顫抖。
隨后,一只金燦燦的巨虎虛影從他頭頂越過,重踏地面,咆哮不止。
這是屬于信仰之間的斗爭。
弒神離開魏空心,背后忽地浮現出黑龍身形,龍吟一聲,直接將巨虎咬住,撕碎后整個吞下,拖著身體躍進墻壁。
幾乎只是半分鐘的事,煙昀背后的壁畫已然更替。
黑色的身體,血色的龍眸,銀色的龍鬃,腹部兩側猶如絲帶般綿延至尾部的紅鱗。
比起先前咆哮天地腳踏祥云的巨虎,新壁畫沒有背景,壓迫之勢卻更勝一籌。
讓煙昀有些后悔并且止不住兩腿顫抖的是,無論從哪個角度望上去,這只鎮國獸都盯著自己,用獵食者那不屑的眼神。
“您慢走——”
直到魏空心離殿時,煙昀還在不停地顫抖,堆著笑臉,對他低聲下氣。
……
……
“這群妖獸實力如何?”
斗獸場中,身著華貴龍袍的煙昀冷漠道。
“回陛下,暫時還未進行測試,但經御物宗等修士評判,體格和實力絕對比普通妖獸強得多。”
負責官員諾諾回應。
“去,從宮里抓幾個沒用的人來,試試效果。”
煙昀摸了摸籠子的欄桿,望著其中一頭沉睡的巨獸,眼里滿是興奮。
周圍的人不敢打擾皇帝雅興,連忙手忙腳亂的跑去準備。
最終,幾個無用的宮女雜役被扔進了斗獸場。
鐵門打開,血腥味嚇得可憐的凡人失聲尖叫,有的腳軟直接撲倒,有的涕淚直流懇求皇帝放過。
等了許久,沉睡的巨獸沒有半分反應。
煙昀皺了皺眉。
思考片刻,皇帝拿起侍從呈上的黑盒,拿出里面的一劑黑水。
剎那間,無論是開了門還是沒開門的鐵籠,里面瞬間閃起兩點血芒。
“啊——?。。。。 ?
……
……
水鏡破碎,濺了張天宇一身。
他雖閉著雙眼,絮亂的氣息仍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他此時的心情。
“這就是你要保護的皇朝,你忠心耿耿追隨的皇帝,軟弱,昏庸,無能?!?
巴納斯嘲諷不止,一次次抨擊著他的心靈:
“當然,想必你會懷疑這些的真實性。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抉擇。
“你的國君,可真的是拋棄了你呢?!?
張天宇并未質疑這些消息的真實性。
因為進宮朝見皇帝時,后面壁畫的更替,早已盡落心里。
“不過,禮物還沒完。”
巴納斯揮了揮手,立刻有幾人打開牢門,解開繩索,換上隱蔽的手環,為他清理干凈血跡后,將他硬拽著拉到了大街上。
“混賬!我當初以為你是拯救煙華的英雄,如今看來,真是走了狗眼!??!”
“就是!我就說為什么增援遲遲不到,神棄恰好返回堵我們這一城,原來是你這個叛徒!”
“煙華皇帝聽了此事大怒不堪,等到他和這群神棄的畜生一起被俘虜,就是他們共同的滅亡之日!”
道路兩邊圍滿了家庭破碎,饑餓寒冷的流民。
他們高聲罵著,罵得面紅耳赤,聲淚俱下。
張天宇睜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些朝他扔過來的雜物,耳中回蕩人民的斥罵。
那是他一生一世立下誓言要守護的百姓。
“看到了么,大將軍?!?
巴納斯嗤笑一聲:
“這就是煙華的百姓,你先前守護的白眼狼。
“你為他們流血,為他們受傷,換來的卻是現在這副模樣。”
“你做了什么……”
張天宇嗓音帶顫。
“沒做什么,只是給了一些人一點小小的利益,散了幾條關于你背叛煙華的謠言。按你們東方的話來講,是幾個愛發國難財的‘幫腔者’?!?
巴納斯無趣地回答:
“畢竟你們國家,沒有底線,只為了錢財奔波的人有很多,大多數民眾卻又太容易被欺騙,不經腦子思考,情感用事,愛隨大流?!?
一路走到殘敗的城門口,只剩下巴納斯,他的幾位親信,還有一個未曾被注意到的,身穿白底黑紋大氅的男子。
“那么,大將軍……你,有答案了嗎?”
巴納斯解除人身束縛,龍尾調笑似地掃過他的臉龐:
“見了這么多,我想你也應該有了點明悟?!?
紅龍靠近他的耳邊,哈氣間火焰飛濺:
“你是想像個英雄般壯烈死去,被萬家當成千古罪人傳頌,還是想像個螻蟻般茍且偷生?”
陸北羽捧著一只大黑木盒,走到他身邊,揭開蓋子。
里面盛放了一疊黑金色的服飾,還有鎖鏈串血珠配成的項鏈。
張天宇目光落在木盒上,腦海中閃過無數場面。
最終,千番思尋,萬般猶豫下。
他慢慢戴上了那一串血鏈。
……
……
張天宇混雜在軍隊里出城的時候,罵聲從來沒有片刻停歇。
幾乎所有的人對他嗤之以鼻,侮辱之詞難以入耳。
但他從來沒有憤怒,沒有怨恨,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涼。
神棄軍隊將向著皇城進發。
而為了替古教磨礪這位新教主的心性,巴納斯暫且沒有完全解開他腕上的魔力環,反而讓他驅使一輛馬車,和陸北羽同坐車內,遠隨軍隊末尾。
看到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將軍坐在馬車前出神整整一天,高傲的巴納斯內心舒坦無比。
讓你之前如此囂張倔強。
……
……
馬車的速度不快,大概是這位屈尊第一次駕馬的緣故。
所以沒過半日,眼前的軍隊跑到了遠方的地平線。
“真是沒用,騎個馬都比我的下屬步行慢。”
車內,中年人擦去法袍上的灰塵,頗為不滿。
張天宇不說話,眸光卻是暗暗一深。
等到軍隊遠到幾乎難以看清時,他忽然放下了韁繩。
“喲,怎么,說幾句鬧脾氣了?”
巴納斯毫不留情地接著嘲諷。
邊上的陸北羽則是眼皮狂跳,一股不舒服的感覺襲上心頭。
他在啟程前看了一遍地圖。
行程會經過煙華內部的一道巨大裂谷。
“零零零!”
等到他想要拉住巴納斯的衣袖出口提醒,張天宇的計劃已然得逞。
隱藏在車底的鎖鏈在靈力控制下瞬間飛出,緊緊包裹住車廂。
“該死!你要做什么???”
巴納斯臉色驟然變換,想要解開法術回到龍身,撐破這層束縛。
得到的反饋卻是體內魔力的驟然凝滯。
“呵,蠢龍?!?
張天宇一揮馬鞭,胯下妖馬驚嘶一聲,劇烈調轉方向。
車內的一龍一人重重撞上車頂。
“你以為老子上場殺敵是為了那狗屁不通的皇帝?。磕阋詾槔献恿餮骱故菫榱诉@個昏庸腐敗的朝廷?。俊?
他大聲呵斥,眼中有熊熊烈焰在燃燒:
“你們這群無能解決自己國家問題而依靠侵略他國轉嫁危機的惡狼,毀人家庭碎人夢想玩弄人心的侵略者,給老子聽好了?。。?
“這是我的國家!我世代生活的家園!我出生的地方!老子絕不允許你們這些畜生在這里為非作歹?。。?
“至于后人怎么看,那又如何!!!”
末尾一字音節落下,妖馬前蹄重踏,縱身一躍。
馬車在裂谷上微微停頓。
緊接著墜進這如深淵的巨口里。
……
……
墨索萊恩抱著古珀,站在道路的盡頭。
路側是數不盡的母親,孩子和老者。
“轱轆轱轆——”
當最后一聲號角吹響,遠方車隊的木輪順著時間的痕跡,碾過空曠的大道。
隊伍的速度很慢,寂靜無聲,長度綿延看不見末尾。
他們拉著的是大大小小數不勝數的木棺,有的精致炫目,有的殘敗不堪。
不知是誰耐不住傷痛,第一個哭出了聲。
隨之而來的是大片隱隱約約的啜泣。
“夫人,請節哀?!?
年邁的法師雙手托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盒。
古珀接過盒子,放在懷里,眼里濕潤。
哪怕他的臉頰不停抽搐著,卻依舊保持平淡,未曾掉下一滴眼淚。
一直到母親拍打翅膀,飛入高空。
“爸爸……”
路畔的哭聲被風掩蓋。
古珀輕輕地貼近玻璃盒,熱流從臉頰劃過,滴在冰冷的盒壁上。
“爸爸……古珀來帶你回家了……
“我們回家……一起回家……”
……
……
在軍隊向皇都進軍的同時,邊境周圍,無數人影蠢蠢欲動。
“都給我聽好了!我們這次組織起來是為了拯救我們的國家!”
一修仙者高舉長劍,大聲宣誓:
“神棄軍隊一定帶走了國中的大部分高端戰力!而現在的神棄帝國內必然一片空虛!
“只要我們的速度夠快,在神棄內部造成巨大混亂,他們的軍隊必然會有所顧忌,甚至可能撤軍返回!
“屆時我們再計劃撤退!配合皇城軍隊兩面夾擊,定能取得勝利!而我們也將成為留名青史的英雄!”
“為了我們的國家和親人?。?!”
排山倒海的應和聲響徹云霄。
……
“砰!”
一枚火球在古珀的背后爆炸。
墨索萊恩匆亂地飛撲而來,張開寬大羽翼,把飛濺的碎片全部擋在身后。
“媽媽!”
帶血的羽毛紛紛飄零。
古珀驚叫一聲,來不及反應,直接被墨索萊恩摟在懷中。
“殺了他們!一個都別放過!”
浮光掠影,兵刃橫行。
曾經的房屋轟然倒塌,烈火四處濺射,吞噬一切物體。
父親的藏書閣化為灰燼,加納的母親轟然倒下,孩子們嬉戲的小巷成為廢墟。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孩子的眼里是破碎的世間。
天空沒有光芒,就像五年前古斯塔沃的巨翼遮蓋了所有陽光。
墨索萊恩疲于護著古珀,只能偶爾回頭噴出冰凍龍息制造冰墻,或是用龍語反擊東方的修士。
“噗嗤!”
幾柄飛劍穿透她的右翼。
白龍踉蹌幾步,強忍劇痛甩開沉重的鐵器。
“到這里來!”
火球擦著墨索萊恩的頭頂飛過,砸在她的身后。
她猛地抬頭。
城中央的教堂門口,黛安娜的母親高舉法杖。
……
教堂里是許許多多滿身血污,哭泣不止的幼崽和幼童,還有前來避難的居民。
古珀被傷痕累累的母親放下,面前閃過兩個熟悉的影子。
是黛安娜和艾德爾。
兩個七歲的孩子臉上都是灰塵,正幫著安慰周圍其他的同齡人。
“傳送陣的能量只夠將這些孩子們送到帝都……”
“把我的孩子送走!我留下!”
“法師大人!煙華的修士來了!”
對話盡落古珀耳中。
當所有的父母將自己的孩子抱進房間中央巨大的六芒星陣上時,緊閉的教堂大門上裂縫縱橫。
最后的告別時分,墨索萊恩輕輕地擦去古珀臉上的血跡,眉目間情絮溫柔。
“媽媽不要走!不要離開古珀!”
古珀再也藏不住心里的害怕,淚如泉涌:
“媽媽不要像爸爸一樣丟下古珀……古珀已經沒有爸爸了……古珀不要失去媽媽!不要!”
母親的回應只有輕輕的一個吻,印在小金龍的額頭上。
“古珀,乖?!?
一根漂亮的白色羽毛落在古珀的爪心里。
“這里危險,你和艾德爾,黛安娜他們先走。他們都還小,需要有誰來照顧。”
墨索萊恩閉上眼,最后一次擁抱自己的孩子:
“你比他們都大,要擔負起哥哥的責任。
“媽媽現在這里等一會,很快就來陪古珀,好嗎?”
她的懷抱似乎有神奇的魔力。
古珀慢慢停止了哭泣,仰頭,金色的眼睛水光閃閃。
“鐺!”
黛安娜的母親敲響了巨鐘。
所有的成人成龍退出六芒星法陣,用魔力豎起屏障,將孩子們攔在其中。
吟唱聲此起彼伏,絢麗的魔力匯入大陣六角的水晶。
“轟!”
“不好,這群家伙要逃!”
“阻止他們!”
教堂的大門挺不住猛烈攻擊,炸碎開來。
碎石迸濺,夾雜著鋒利的飛劍與凌厲攻擊。
不斷有神棄的居民倒下。
但吟唱未曾被打斷。
最終,一束藍光從天而降,六芒星陣煥發出劇烈的光彩。
“吼!”
染血的巨龍沒了束縛,一個個像瘋子一般頂著修仙者的洪流,直沖而上。
“把媽媽還給我……”
身體越來越輕的古珀忽地聽到一句帶顫的怒吼:
“把媽媽還給我……把我的媽媽還給我?。?!”
“加納!”
古珀下意識地去抓閃過眼前的黑色尾巴。
兩條幼龍的爪子和鱗片擦之即過。
“轟隆!”
一頭巨龍撞上其中的一塊水晶,發出巨大的震響。
法陣的紋路一時間忽明忽暗。
古珀只覺眼前一花,隨后意識迅速下沉。
“啪——”
天使殘破的翅膀慢慢垂落,染上一層刺眼的猩紅。
……
……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記得剛出生那會兒,古珀經??拗爸赣H陪。
“古珀乖,爸爸他有事出去了,下午就回來了?!?
每當這時,好似天使般溫柔的墨索萊恩就會抱著他,從翅膀上取下一根翎羽,輕輕地撩逗他:
“媽媽陪你玩,好嗎?”
……
……
我叫古珀。
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
……
昔日繁華的城市,如今已成為一片焦黑的廢墟。
“咳咳……咳咳咳咳……”
古珀努力地翻開焦黑的木柱,從下方撿起一顆半焦的野果,掰開看看是否腐爛后,揣在自己懷中。
兩日前,由于傳送陣核心遭受巨大沖擊,傳送軌道出現誤差,一群孩子被孤零零地拋到了一座已經被修仙者洗劫的城市。
而年齡最大的古珀,則是擔當起了領頭的責任,帶著其他幼崽們四處尋食。
“喵!”
貓的喚聲于平地響起。
一時間,正在覓食的大男孩和幼龍迅速停下手里的動作,紛紛順著殘破的道路逃亡。
而發出暗號的幼龍在屋頂上蹦了幾下,隱進一片陰影里。
“切,真是晦氣,憑什么讓我們來巡視這地方?這里的人和龍不都死完跑完了嗎?”
“噓,小聲點……頭領的指示誰敢違背啊……”
“就是。不過他最近心情似乎不怎么樣。”
“他又發啥神經?”
“還不是因為毀了好幾個城,神棄軍隊半點反應都沒有,癩蛤蟆沒吃上天鵝肉。誰都知道他口口聲聲保家衛國,來這只不過是為了放縱和留名青史。”
“話說那神棄帝國的皇帝也真的是……自己國家的子民都這樣了,居然還想著繼續對外……”
“嘖嘖,你這個人還真是圣母心泛濫,居然同情我們的敵人?拜托,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這些家伙都該死。”
片刻后,一小隊修士路過廢墟,爭執不斷。
……
孩子們跑了許久,拐進一個石板坍塌形成的小洞。
出去尋食的孩子將懷里為數不多的干果殘夜分發給較小的同伴,發到最后,平均分到一個果子。
“大家再忍忍,只要我們按地圖上走,再過幾天就能到中心城市了?!?
古珀將最后一點糧食遞給艾德爾,給孩子們打氣。
“那……你吃什么?”
男孩猶豫,沒有接過。
“我不餓!”
古珀硬塞給艾德爾:
“我可是十多歲的巨龍,耐餓程度比你們高多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將這難咽的果干吞下。
大多數孩子細皮嫩肉,貴族更是沒吃過這等苦。
就如被母親寵著的黛安娜,這才走了兩日便生了病,咳嗽不止。
每個孩子都有著濃濃的黑眼圈,臉頰上藏著未干的淚痕,眼睛失去了平時的光彩。
所幸艾德爾他爸是個傳奇法師,平常沒少鍛煉自家兒子,遇到這種情況還能幫古珀分擔一些壓力。
“天色不早了,早點睡吧,明天還得繼續趕路。”
古珀出去望了一下天空:
“前半夜我來值班,你們先睡吧。”
大概是這幾天實在太過勞累,孩子們沒有多說什么,自覺地抱在一起取暖。
沒過多久,黑夜降臨,只剩下古珀獨自醒著,凝望遠方。
等到月亮升起后,小金龍抱起一旁的玻璃瓶子,悄悄來到廢墟外。
銀光灑落,照耀土壤上一株帶著露水的小小幼苗。
那顆種子……發芽了……
“為什么……”
眼淚“啪嗒啪嗒”地下落:
“為什么你不早點發芽……
“那樣爸爸媽媽就不會走了?。∧銥槭裁础辉琰c發芽?。?!”
失去父母的痛苦,兩天以來的煎熬,在這一刻猶如洪水決堤。
可無論一顆心多么刺痛,喉嚨里多么哽咽,他卻連大聲哭泣的權利都不曾具有。
……
次日清晨太陽初升,這支小小的隊伍再度踏上了征程。
依舊是古珀和艾德爾打頭,按著記憶中的道路前進。
走走停停到中午,日頭實在猛烈,不得不找地方歇息,吃些食物喝點水。
萬萬令古珀沒有意料到的是,還沒等他們休息多久,四周便傳出了陌生的動靜。
“什么破天氣,前兩天還陰云密布,今天就差點曬死人——”
修仙者的影子在陽光下晃動,閃過孩子們附近的一方金陽。
“啪嗒!”
一只打盹的幼龍被聲音嚇醒,蜷曲的尾巴叩飛一塊石子。
“誰在那?!”
人影停住。
孩子們的心瞬間提至嗓子眼。
古珀連忙做出噤聲的動作,揮揮爪子,讓他們都趴下不要亂動。
“怎么了?”
“剛才那里有動靜?!?
對話一字不落地穿進古珀耳里。
古珀靜靜伏著,爪心滲出一片冷汗。
“沒準是個老鼠。浪費啥時間,快走吧,找個地方避避太陽?!?
“好吧,大概是我多慮了。”
烈日當空,這群修士語氣中滿是不耐煩。
幼崽們無聲舒了口氣。
“誒,等等,這不就有個遮陽的地方嘛,干嘛跑那么遠?!?
心里的弦剛松半分,接著徹底墜入谷底。
艾德爾抖了一下,身手去摸邊上的一截斷木。
但古珀的爪子摁住了他的手背。
小金龍看著他的眼睛,隨后,將母親的羽毛和殘破的地圖放在他的面前。
艾德爾還不清楚他要做什么時,他已經起身,像只貓兒似地左右跳躍,暴露進陽光之下。
“龍語?小火球術!”
一記小火球爆炸在逐漸接近的修士腳邊。
“好啊!這里還有只小的!”
那兩個家伙嚇得跳了一下腳,看向快速逃遠的古珀,貪婪深色畢露無疑。
古珀竭盡全力地奔跑著,給自己加了一個輕身術,左右跳躍躲避他們的攻擊,拐進迷宮似的廢墟之間。
快一點……
再快一點!
把他們帶到別的地方去!
在快速的奔跑下,幼龍淺薄的魔力很快殆盡。
終于,一支箭矢穿透了古珀的尾巴,死死釘入地底。
他猛地摔了一跤,鉆心的疼痛差點讓他發出慘叫。
“哈哈,抓到了!”
大手捏住他稚嫩的翅膀,丟進冰冷的鐵籠:
“走,邀賞去!”
……
……
昏昏沉沉的,不知過去了多久。
“轱轆轱轆——”
馬車顛簸不斷,載著一只生銹的鐵籠。
古珀蜷成一團,縮在角落中,一動不動,全身都是刀劍的痕跡。
金色的鱗片黯然失色,受傷的尾巴流淌膿水。
幼龍無神的眼睛一直看著后方遠去的景色。
直至穿過斷世峽。
“滴答!”
淚水濺進臟臭籠底,再也無法撒向他的家鄉。
……
“來來來!都來看看都來看看!這就是那些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的畜生的賤種!”
強光,喧囂,熏臭。
這里是煙華。
神棄攻占后便置之不理的城池。
“和那些畜生長得一個樣?。?!”
“賤種!你就不應該活著!”
“殺了他!不然等他長大后又是下一個暴君!”
“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古珀看向籠外。
滿目都是憤怒的煙華民眾。
有個母親沖上來,披著襤褸的衣衫,散著頭發,眼中全是猩紅的血絲。
“哎,夫人,您別激動,等這巡游走完,咱們立馬幫您孩子復仇?!?
修士架住他的手臂,拉到一旁。
對于一個內心純凈的孩子來說,許多話都能傷到他們幼小的心靈。
更不用提這樣讓成人都無法忍受的惡語。
“對不起……對不起……”
古珀抱著自己,所有的悲痛哽在心口。
沒有誰接受他的道歉。
一路下來,籠子上掛滿殘渣碎屑。
……
馬車停在了城主府,明日再度啟程到下一城。
為了收獲名譽,修仙者們打算將這頭幼龍的價值榨得干干凈凈。
畢竟罵他的人越多,處置他時,他們能收獲的威望便越高。
沒有父母的陪伴和同伴的安慰,古珀肚皮貼著鐵板,身上的傷口在風中隱隱作痛。
“咚咚!”
黑暗中,一只小巧的手叩動了鐵欄。
那些修仙者又來“復仇”了么……
古珀抬眸。
一只小小的燈籠亮在那兒,驅散四周的濃夜。
是那個用真種子來找他換錢的女孩。
一人一龍對視著,一言不發。
“我爹爹死了。”
良久,她輕聲地喃喃。
“對不起……”
古珀垂下眸。
“不用道歉的,我娘說爹爹他的病本來就治不好。”
女孩搖頭,兩個小小的丸子發髻一晃一晃:
“而且,我們這里種子可多啦,你的金幣能換好幾十車呢!
“所以我得謝謝你的金幣,我和娘再也不用挨餓了?!?
“我以為……”
古珀噎了一下。
“以為什么?我爹爹是戰死的嗎?”
她眨眨眼,插了插腰:
“就算這樣你也不用道歉呀,真正的大壞蛋又不是你!”
“不準說我爸爸是壞蛋!我爸爸只是……只是……”
古珀直接反駁,可到了最后,聲音又小了下去。
“好吧,我不說了。”
女孩捂住嘴:
“天色也不早啦,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把自己的小燈籠打開,拿出一根蠟燭,粘進籠子里。
“晚上很冷的,我沒帶圍巾……只能把我的蠟燭給你……”
她難過地摸摸頭。
“你走夜路沒有蠟燭,不怕嗎?”
那是古珀幾天以來碰到的唯一有溫度的物體。
“我已經是大孩子了!再說我家就在附近,怕什么呀!”
女孩表示自己十分勇敢:
“那,我走啦!小金龍再見~”
古珀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模糊。
蠟燭的火焰渺小不堪,在冷風里搖擺不定。
但它卻給了古珀的眼睛一點明亮色彩。
……
……
古珀從小就喜歡讀歷史。
他知道神棄大陸上曾經有兩個水火不容的國家,有著侵略和被侵略的血海深仇。
直到圣龍團結所有的帝國共同對抗古斯塔沃,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無比緊張。
因為侵略者的后代從來都沒有為自己的先祖道歉的打算,而受害者的后代根本不會原諒他們先祖的所作所為。
“就算對方不接受,也應該承認歷史道個歉吧……”
古珀這么想。
……
……
馬車前往第三個城池的半路上,一場大雨悄然而至。
斜風將冰冷的雨水卷進籠內,濕了幼龍的鱗甲。
傷口的疼痛愈來愈劇烈,身體的溫度愈來愈低下。
雨水蒙蔽了他的視野,看上去只有霧蒙蒙一片。
古珀掙扎著想要擦掉眼前的水花。
爪子抬起來,卻又軟綿綿地放下。
好熱……
好累……
好想……睡覺……
耳畔的雨聲遠遠地跑開了。
他費力地動了一下脖子,面朝神棄的方向。
“嘩啦——”
馬蹄踏過水坑,濺起的水花映出幼龍半瞇半睜的金色眼睛。
雨點落在古珀的眼里,驚不起一絲動靜,于是從眼角匯聚流出,就像他在哭泣。
……
……
“古珀?古珀——”
古珀睜開眼。
面前站著兩個熟悉的影子。
“爸爸!媽媽!”
他睜大眼睛,愣了片刻,撲進墨索萊恩的懷里。
“你們不要再走了——不要……不要丟下古珀一個……”
古珀死死摟著母親的脖子,帶著哭腔大喊。
“不會了。”
古穆眼底盡是寵愛,寬大的翅膀將妻子和孩子攏住,輕觸孩子的頭頂:
“爸爸媽媽不會再走了……
“我們要陪古珀快快樂樂地長大,帶古珀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玩,好嗎?”
……
……
……
煙華亡國了,在神棄瘋狂的踐踏下如同紙糊。
這個巨大的帝國曾向周邊的“同盟”發起求救信號,也曾屈尊進入雪域。
可得到的都是拒絕。
……
“嘖嘖嘖,戲還沒開始,怎么就結束了呢?”
天坤皇朝,描著鮮紅眼尾的妖冶男子無趣地吃下侍女遞來的葡萄,一身龍袍華貴莊重。
在那衣襟下,一截鐵鏈不禁意地露出。
……
“亡國……亡國……”
千繪皇朝,皇帝不停念著這幾個字,眼里盡是興奮和癲狂: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們人類也有這一天……
“我受到的痛苦……我內心的仇恨……總有一日,我要十倍奉還!”
“陛下~”
絕代美人悉心為他整理衣袍,蓋住一顆紅色的珠子:
“您的衣服亂了,臣妾幫您理理——”
“多謝愛妻?!?
皇帝收回方才神色,摟住妻子,在她頸處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愛妻……我真的好想你……”
……
無妄皇朝,皇帝在龍椅前來回漫步。
煙華的消息讓他害怕了。
他總感覺,近幾年來,周邊皇朝的皇帝越來越古怪……
他們做著常人無法理解的舉動……仿佛一只提線木偶……
想到這里,他打了個寒噤。
“傳令下去,加強防守!對入國的人進行嚴格排查!”
“是!”
……
“令狐哥哥令狐哥哥,煙華的皇帝好像要完蛋了誒!”
蒼雪城內,兩個崽崽拉住令狐碎殤的衣袖:
“我們會不會受到影響啊?”
“阿涼,墨崽,你們想什么呢?!?
青年人搓了搓兩個孩子的頭:
“當然不會,我們又不是煙華人。
“再說就算他們要來,你們神通廣大的令狐哥哥還解決不了這么幾只小蟲?”
“哦~!說得也對!令狐哥哥最厲害了!”
崽崽們咬咬手指。
等到兩小只走開后,令狐碎殤拿出快半個月前接到的求援信,看都沒看,直接撕成碎片。
“狗皇帝,賴我蒼雪城幾年過冬物資,還想讓我給你賣命?”
他冷笑著,一把火將碎紙燒了個干凈:
“當年幫你開斷世峽還不滿意?真以為我沒有底線?
“做你自己的亡國奴去吧!你的江山,我不稀罕!”
可以說,如果他樂意幫煙華,無論是神棄軍隊也好,傳聞強大無比的國主巴納斯也罷,在他看來不過是過家家。
但不久前狗皇帝還想讓那個什么邪教進蒼雪城?
那抱歉,動我城民,我和你誓死不休。
……
“玖澤,別看了,該走了?!?
后方的提醒打斷了他的出神。
“哦……”
白狐貍失落地應了一句,頻頻回頭,看向廢墟間哭訴的百姓:
“他們好可憐……
“我們不幫幫他們嗎?”
“幫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逆乾雙手環胸:
“煙華數千萬乃至上億人民,你要怎么幫他們呢?!?
狐貍悶悶地爬上另一人的肩膀,看上去在想著些什么。
“雖然殘酷了點,可在這場戰爭里,他們只不過是統計板上的一個數據?!?
北冥吟月托著兩只小白狐,折扇抵住下巴:
“在數字面前,不論痛苦與否,不論悲傷強弱,不論富貴貧窮,一視同仁。
“我們看到的不過是兩國間的一個縮影。所以,同情可以,沒有絕對的權力前,別想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