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清師姐好像都沒什么精神。原本的容光煥發(fā)也有些陰云密布，和誰都很少說話，做出的飯菜竟也都是苦味。

常常看見她一個(gè)人坐在桃樹下發(fā)呆...

知女莫若父，一手把她帶大的清溪怎么會瞧不出女兒近日來的變化，可是追問了許多次她都是搖頭說沒有。作為一個(gè)父親，決不能讓女兒這般消沉下去，但他又無從下手，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他只好找上江清。

這天下午，兩人躲在后山海峰上偷偷瞧著坐在桃樹下看著遠(yuǎn)處碧海藍(lán)天的清如素。

清溪道：“如素這丫頭，究竟怎么了?！?

江清附和：“就是，這幾天煮的飯菜感覺都放了苦瓜啊。”

“什么時(shí)候了，還想著吃?！鼻逑蝗晦D(zhuǎn)過臉瞪著他：“如素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說，是不是你小子欺負(fù)她了！”

江清急忙否認(rèn)：“啊，沒有，我哪敢啊?！?

“那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這幾天師姐也很少跟我說話，幾乎都不搭理我?！?

“我養(yǎng)了她十幾年，除了她娘去世的幾個(gè)月，從來不這樣。”清溪瞪著他：“一定是你的問題，趕緊的，你去問問?！?

“啊，就...就這么去啊?”

清溪寵溺、關(guān)切女兒的時(shí)候毫無前輩形象，使出內(nèi)功一掌把他推了出去。

這里的動靜不小，清如素卻好像入了神，根本沒有反應(yīng)。江清拍拍衣袍，走到她身邊，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師姐，這幾日你毫無精神，可是有什么心事?”

清如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但好像少了靈氣：“我沒有。”

“這還沒有?”江清跑到清如素身前擋住她的視線，目不轉(zhuǎn)睛瞧著她道：“師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不高興了，如果是，師弟給你賠罪。”

清如素笑了，只是有些勉強(qiáng)：“真的不關(guān)你事?！?

江清問道：“那是因?yàn)榍逑拜厗?”

清如素?fù)u頭：“不是。”接著說道：“月近，我真的沒事，你別擔(dān)心?！?

“師姐，有心事可以說給月近聽，或許就能好一些?！鼻迦缢貨]有回答，江清嘆氣道：“那，我先走了...”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清如素仍看著遠(yuǎn)方，但那的山、海、花、樹、鳥，早已模糊不清...

......

下雨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戍時(shí)中，天早就黑了。春季的雨水一落下氣候就會涼幾分，江清在床榻上打坐練功，雨水打擊木廊，和大風(fēng)刮響樹木的聲音叫醒了他。

他走到窗邊瞧著外頭的風(fēng)雨，偶爾會有雨霧被風(fēng)吹到他的臉上，有些冰冰涼的，讓他練功而有些混沌的精神清醒不少。

突然他想起清師姐，師姐會不會還在那?自己都覺得好笑，怎么可能，雨下這么大，師姐肯定早就回去睡覺了。

肯定?

“咔！”

房門重重打開了，是被風(fēng)吹的嗎?這場雨不小，風(fēng)又急，月亮早就不知道多到哪里去避雨。整個(gè)山峰淹沒在黑暗里，每一步都會濺起雨水混合的泥土，冰冷的雨水從頭到腳淋下來，就是咸了點(diǎn)...

他僅憑直覺就毫不猶豫的要去海峰找她，靠著過人的目力和過目不忘的本事穿梭在泥濘的道路上，頂著狂風(fēng)，大雨。可他看見了另一個(gè)人也和他一樣頂著狂風(fēng)、大雨，那白色單薄的身影依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似乎和下午看到的時(shí)候沒有變化。雨下的很大，霧氣也很大，但他知道她是誰，他看到了，認(rèn)出了...

就像怒濤大海里的一葉小舟，渺小，模糊。白色的身影越來越近，因?yàn)榻逡呀?jīng)朝她跑過去：“師姐，你在干什么！”

她沒有說話。

江清抓住她冰涼柔弱的肩膀，喊出的聲音都快被雨聲淹沒了：“告訴我啊?”

清如素好像才看見他，她又笑了，她說：“我沒事呀?！?

“雨太大了，我?guī)慊厝ァ！苯謇鹎迦缢氐氖郑伤齾s一動不動，說道：“我不走。”

“為什么！”

她答非所問：“你怎么來了?”

“我怕你不回去?！?

“為什么會知道?！?

“不知道。”江清大喊：“師姐，快跟我回去吧?！?

“不去?！彼龥]有掙脫江清的手掌，說：“你回去吧。”

江清抹掉臉上雨水，看著倔強(qiáng)的讓人心疼清如素，就這么在她身邊坐下，說：“師姐不走，我也不走?！?

清如素問：“為什么?”

江清喊道：“不知道，但師姐要受苦，我就陪師姐一起受！”

她又問：“真的?”

江清大喊：“是，因?yàn)槲疑岵坏茫　辈恢狼鍘熃阌袥]有聽見，她已經(jīng)如一朵潔白柔弱的白蓮花凋謝般倒下來，就在江清懷里。

“師姐，師姐?”喊了兩聲，沒有人回答。他抱著清如素，使出凌空踏虛和穿云縱，在大雨磅礴的黑夜中晃動著，不見了...

遠(yuǎn)處，穿著青色長袍的中年人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他的身上也被雨水打濕，以他的功力足可以讓雨水散于頭頂三尺，但沒有，因?yàn)樗惨阒畠菏芸?..

江清把她抱到她的床上，只見她臉色發(fā)白，身子顫動，顯然是被凍的不輕?，F(xiàn)在衣裙還被雨水打濕，江清又不好替她更換，先找一塊干凈的布給她擦擦，然后跑到旁邊廚房里燒盆熱水，用毛巾沾了后蓋在她額頭上。

江清沒有離開，他坐在清如素身邊，用內(nèi)力為她驅(qū)除寒氣，烘干衣服。

......

清如素被明媚的陽光給晃醒，意識恢復(fù)的第一個(gè)念頭就是：唔，頭好痛。

呆呆的出神，江清就打開房門跑進(jìn)來，手里端著個(gè)桃木碗。

“師姐，你醒啦?！?

“月近?”

江清跑到床榻邊坐下，笑道：“醒了就好?！彼淹脒f過去“喝點(diǎn)粥吧?！?

她不接，只說：“你一直在這？”

“嗯，昨晚你淋了雨，又受了寒，我放心不下?！苯逶侔阎噙f過去，說道：“趁熱喝啊?！?

清如素一口沒喝就說：“燙?！?

“不燙啊，我特地把蓋子打開的。”他手摸在桃花木碗上，說道：“溫?zé)岬陌?，你剛受寒，不能吃涼的。?

清如素：“幫我吹吹?！?

‘呼呼’江清吹了兩口，小心翼翼的把木勺遞到她嘴邊，說：“師姐，已經(jīng)不燙了?！?

清如素微張嘴喝下去，她笑了，就像一朵盛開的白蓮花，美麗、柔弱。

一個(gè)喂，一個(gè)吃。

以前生病的時(shí)候，娘親和爹爹也是這么喂我的...

江清把毛巾拿下來，端盆熱水浸濕，用力一擰，然后疊兩疊，輕輕蓋在清如素的額頭上。

江清：“師姐，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diǎn)？”

清如素目不轉(zhuǎn)睛瞧著他笑道：“好多了，你也累了一夜，快回去休息吧?！?

江清笑道：“沒事兒，我不累。”江清沒有坐在榻邊，搬張椅子坐下，躊躇了許久才說：“師姐，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這樣，但是...”

清如素打斷他：“月近，我沒事了。”她笑道：“我已經(jīng)好了，再也不會讓你們擔(dān)心?！?

江清總感覺有些沒有沒尾，還是問道：“真的嗎？”

清如素指著一塊方方正正，白楊木制成的衣櫥道：“那衣櫥里有干凈衣裳，你幫我拿一套過來?！?

“哦，好?！彼饝?yīng)一聲，打開衣柜，在最高一層看見了前天給她編織的花圈。視線下移，選了一套翠白交加的衣裙，好一件清霜凝玉裳。

衣裳也是有典故的：江湖中曾有一對紅衣戀人，仗劍江湖，醫(yī)人無數(shù)，在武林中留下了一段佳話。執(zhí)劍飛花，花落多情；紅紗輕舞，舞魅眾生。

女子換衣裳男子自然不好在場，江清說道：“師姐，你慢慢換，我先出去。”然后他打開門，輕輕跨出去，又把門關(guān)上。

清如素吃力的站起身，輕輕褪下有些干硬的衣裙。又拿過毛巾輕輕擦拭了一下身子，接著穿上這件清霜凝玉裳。

江清坐在外頭的石桌上，見房門打開。清如素的美好身影踩著透過樹縫的星碎陽光走了出來，依舊是那層光暈，那般令人著迷。

江清把手里的兔子放下，它左右聞了聞，蹦蹦跳跳的走了。

清如素走到石桌這里坐下，陽光照在她臉上，依稀可以看見臉頰上的絨毛，真是美極了。她說道：“屋子里悶，出來曬曬太陽?！?

江清閉上眼睛道：“是啊，昨夜下了一夜雨，今天的太陽好像比往日更舒服了?！?

清如素道：“因?yàn)橛赀^天晴嘛?！?

江清瞇著眼睛，在金黃色的光芒中模糊能看見清師姐，他笑道：“師姐，我餓了?！?

“你還沒吃飯？”

江清立馬捂住肚子，裝作痛苦的模樣道：“是啊，這幾天可把我餓壞了，晚上連宵夜都沒有了！”

清如素噗嗤一笑，得意道：“知道了吧，以后要是再惹我不高興，就餓死你！”

江清道：“師姐，你也太狠了吧。再過幾天，餓死的不光是我，還有清溪前輩?。　?

清如素道：“哼，你們兩都一樣！都是餓死鬼！”她站起來朝廚房走去：“還不過來，又想偷懶！”

江清見清師姐終于恢復(fù)了精神，打心底里歡喜，緊了緊背上寒鐵，跟著跑上去。

江清：“師姐，你等等我...”

清如素：“我前幾天的樣子會難看嗎？”

江清：“嗯，有點(diǎn)?！?

清如素怒火中燒：“不做了，餓死你！”

江清：“哎，別啊師姐，我開個(gè)玩笑，其實(shí)挺好看的啊?！?

清如素：“來不及了！”

江清：“不敢了不敢了，師姐最好看。”

清如素：“油嘴滑舌。”

江清：“真的啊。”

清如素：“哼，還不快走?！?

“嘿嘿，好。”他心想：師姐真是口是心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