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姐之事。”侯嘉疑惑道：“世伯莫不是想阻止侯嘉助小姐相救文正。”

“你能救出么。”蘇天德繼續(xù)把玩著手中玉杯，似是心不在焉的問道。

“盡人事，聽天命而已。”之前張廷對他說聽天命，盡人事。現(xiàn)在他自己說盡人事，聽天命。個中差別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如此說來，你也無有把握。”蘇天德瞇起眼睛，道。

“承休當時承諾蘇小姐，盡力而為。如此而已。”侯嘉道。

“承休。你能否給我一句實話，你到底為何要助書玉去救文正。”蘇天德嘆了一口起，語氣變得十分誠懇，有一種讓人不敢也不想說假話的力量在其中。

侯嘉也不敷衍，只是道：“世伯為何一定要問。”

“自是為了書玉了。”蘇天德笑容之中盡是蒼涼之意：“女大不中留啊。”

“或許是為了文正這個朋友，或者是為了蘇小姐對文正之情。”侯嘉想起蘇書玉為了文正向自己下跪，心頭不禁又涌上一陣酸意，這次甚至連他自己都發(fā)覺到不對了。

蘇天德繼續(xù)問道：“是為了書玉之情，還是為了書玉。”

“自是……”侯嘉本想答自是為了蘇書玉對文正之情，但是話到嘴邊，之前心頭狠狠按下的諸多紛繁雜念卻一時俱都涌上心頭，那話，卻是怎么也吐不出來。最后只能搖搖頭，吐出幾個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字來：“我也不知。”

對于這個答案，蘇天德卻像是很滿意似的，笑笑，道：“你知我為何不助你和書玉去救那文正。其實救一次也沒有什么了不得的。畢竟書玉這孩子，平時從來沒有求過我。”

侯嘉點頭應(yīng)道：“承休知道。文正脾氣太過倔強，又是那等脾氣。此次雖然救了他，但救得一次救不得兩次，救得兩次救不得一世。而偏生，文正又是一個會一世惹禍之人。禍，也只會越惹越大。”

“說得對。”蘇天德贊許的點了點頭：“我是個商人，只管賺錢，而朝堂上的那些正義與我無關(guān)。救他出來也沒什么。多救他幾次也沒什么。可是書玉這孩子啊。我不能讓她跟著一個惹禍之人，一世不得安寧。”頓了一頓，蘇天德繼續(xù)道：“書玉自己的事，我向來是不太管的。可是現(xiàn)在到了這個時候，卻不得不管了。要斷掉這段本不該出現(xiàn)的孽，最好的方法，也是最不傷我父女感情的方法，就是。”蘇天德左手并指如刀，狠狠斬下：“一了百了，永絕后患。”

侯嘉頭皮一陣發(fā)麻，但是一想，這也是最好的方法，站在蘇天德的立場，自不希望蘇書玉跟文正。可是蘇書玉自來獨立，性亦倔強，說話訓(xùn)斥自不會聽。便是動強，也必然鬧得他父女一世不快。倒不如借此事讓文正死在東廠里，縱使蘇書玉對蘇天德有怨念，也不過是怨他見死不救。畢竟，這禍事是文正自己闖下去的。

想縱然是這樣想，可是一想文正，又想著蘇書玉對文正之情，他還是忍不住心頭黯然，道：“前輩好手段，好心計。”

蘇天德自是聽得出侯嘉語氣之中的怨氣的，他卻不以為意的一笑，道：“承休也是讀書人，自然知道觸龍和趙太后的典故。你還年輕，等你到我這個年紀，才會知道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真正意味。我是一個父親，要為自己的女兒打算未來，一切對她不利的東西，我都要排除。更何況，我也沒有用什么手段。”

是啊，他也沒有用什么手段。不過是袖手旁觀而已。他這樣，也是想為了自己的女兒好。雖然在心里對自己這樣說，但是侯嘉心里還是覺得不舒服，或許，這也應(yīng)了蘇天德的說話，侯嘉，還是太年輕了。

“不過。我現(xiàn)在倒有另一個想法了。”蘇天德抱臂笑道。

“與承休有關(guān)。”侯嘉連這點話頭都聽不出來的話，蘇天德怕是立刻都要把他踢出蘇府了。可是現(xiàn)在的侯嘉是怎么也提不起勁來。畢竟他之前二十來年的人生雖然已經(jīng)教會他明哲保身這四個字，可是看蘇天德這樣若無其事的提及別人的生死，還是忍不住心頭不愉。

“自然。”蘇天德道：“你可是還想去想辦法救那文正。”

“我侯嘉既已對蘇小姐應(yīng)了諾，自會盡力而為，不會放棄。”其實到最后會不會放棄，侯嘉自己也不知道，現(xiàn)在在蘇天德面前這樣說，倒有些賭氣的成分。漠視生死，這種事，他還是做不出太出來的。

蘇天德不理他，又繼續(xù)問道：“我又聽說，書玉曾應(yīng)承你，只要你救出文正，她必定全力為你做一件事。”

“是。”侯嘉點頭道：“我不是為……”

“我知道。”蘇天德笑著止住了侯嘉說話，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利用這個應(yīng)諾。”

“前輩的意思是……”侯嘉遲疑著，他知道蘇天德定然有事說，而且這只跟他有關(guān)，但他卻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事。

蘇天德不在乎的笑笑，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道：“比如說，讓書玉以身相許。”

“什么……”好在侯嘉此時沒有飲酒，不然定是一口噴將出來，噴到與他對坐的蘇天德面上去。世上有幾個父親會教外人利用自己女兒的承諾來要自己女兒以身相許的。蘇天德，這人還真是有趣。

“或者你認為我蘇家是商賈之家，與你侯傳臚書香門第不相配。”蘇天德嘴上雖然如此說，面上卻一點這樣的意思都沒有。

侯嘉苦笑道：“承休不敢有此想法。不過前輩，總不能因為前輩不喜文正，而抓晚生來充數(shù)么。”

蘇天德面色一凝，道：“你以為我蘇家女兒嫁不出而要硬塞與你么。”話語之中已然帶了怒意。

“承休不敢，還請前輩不吝指教。”侯嘉現(xiàn)在除了苦笑也沒有別的表情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蘇書玉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可是他卻無比清楚的知道蘇書玉是傾心于文正的。且不說朋友妻，不可戲。便是真不理這層，娶來一個心里有別人的妻子，自己會好過么，她、會好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