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天氣真是多變,剛晴了兩日就又下起了雨,且還伴有雷鳴閃電,有兩聲驚雷真如霹靂一般,把個文冬嚇了大跳,坐在房中只是聽著,連房門竟然也不敢出了。聽了一會兒雷聲,似乎漸漸遠去,雨卻是疏疏密密下個不停,聽著雨聲,驚恐的心緒總算趨于平緩。文冬走出房門,來到走廊上,看著這如洗的大地,感嘆道:“雨天真好,世界一塵不染。”話音剛落,天空突然一個閃電,文冬急忙退回房中,聽到的不是驚雷,而是零敲碎打的小雷,文冬自嘲地笑道:“一個小雷就把我嚇成這樣!”坐回桌前拿起愛讀的書讀著,且不去管那個雷公爺了。
正當雷鳴閃電風雨交加的時候,那邊卻響起了小翠的腳步聲,文冬心想:“又是雷又是雨的,怎么就上樓來了,也不怕?”正想著,小翠已然過來,在文冬的房門口停了下來,隔著紗門問文冬:“掛在外面的那根撐衣桿呢?”文冬看去,原來小翠手里正擰著一桶剛洗過的衣服,站在門口向自己要撐衣桿呢,便說道:“在房門背。”小翠在門外說道:“快拿給我。”說罷,自己先往小松房門口走去了。隔了一會兒見沒動靜,小翠便自個兒走過來,進了房門拿了撐桿笑道:“懶蟲!叫你幫我拿過去都不拿!”文冬笑道:“我正要來拿,你就過來了。”小翠見文冬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聽文冬這樣說,只微微一笑,不去理會,一扭身拿了撐桿就出了房門。
此時窗外劃過一道閃電,文冬急忙起身追出房門,對小翠大聲說道:“注意打雷!”小翠若無其事地抖著濕衣服,沖著文冬微笑道:“這個雷不怕。剛才在下面洗衣服時那個雷就嚇人,嚇得我們幾個直往食堂里跑。”說著話,依然晾她的衣服。文冬見她那個不急不慢的樣子,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快步走過去要幫她。小翠瞧了一眼文冬,笑道:“看把你急的!”說著,也加快了晾衣的速度。見里面還有幾件,文冬彎腰伸手就要去拿,小翠哎哎了兩聲,說:“別動!”文冬莫名地停了下來,看著小翠不知所以然。小翠并不理會文冬,含著笑背對著文冬,默言無聲地拿起剩下的那兩件,穿在衣架上掛了上去,然后回過頭微笑著說道:“好了。”文冬拿眼看去,心中已是默然,只是臉上露著一絲笑意。小翠白了文冬一眼,說道:“笑什么笑!”剛說完,突然又是一道白光閃過,兩人被嚇得一溜煙跑進了房,走廊里則留下了一串笑聲。
可進到房中,半日都沒聽到那可怕的驚雷,小翠看著文冬笑道:“兩個膽小鬼!聽風就是雨,看把我們嚇的。”文冬說道:“雷雨天氣還是小心點為好。”放松了的小翠滿臉含笑地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書,習慣地在書堆里東翻翻西看看,又看了看已展開的文冬剛才讀的那本書,隨手翻著,邊翻邊說:“這是什么書呀?”看看不是自己能看的,便又把目光移開,正好移在了玻璃下壓著的自己那張十五歲的相片上,定定地看了看,然后抬頭看著文冬含笑道:“就這張照得好一點,就給了你。不許弄壞了!”再次聽到這個話,文冬走過來,低頭也看了看,微笑著說:“這么漂亮,我舍得弄壞嗎?”小翠抬眼看著文冬,俏眉笑眼地說道:“誰知道你舍得不舍得!”說罷,抿嘴笑著轉身往外就走。見小翠要走,文冬說道:“剛來就走,也不多陪陪我。”小翠回頭說道:“我先下去,過會兒再來。”說罷,拎了桶便出了房。剛出房就又折轉身,站在門外對文冬笑道:“下這么大雨,快把你的傘拿來給我。”文冬慌忙起身拿了傘出來,笑道:“來的時候不撐傘,去的時候你倒要撐傘!”小翠一手接了傘,笑著說:“來的時候雨不算大,現在這么大雨,不撐傘你想要我淋雨呀!”說著話,已是笑著向樓梯步子走去。
不舍立即回房,文冬走到廊沿邊遠遠地望著小翠。雨中的小翠撐著傘,手拎著塑料桶輕盈地邁著她的腳步,傘沿處露著辮梢,一晃一搖的,那身姿多么的富有氣息!文冬久久凝望著,心中的那份情感于默默中更深入到了骨子里。回到房中,坐在桌前,默默聽了會兒雨,覺得有點無聊,便打開抽屜拿出楊穎的一封信看了起來,看罷惆悵不已。信雖充滿了情意,可文冬覺得身邊的小翠才是自己的真愛、最愛;而楊穎,那是遙遠的、虛幻的、不著邊際的,提醒自己不能因為虛幻的東西而迷失了自己,要珍惜已有的愛,已有的情感。想到此,文冬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望著窗外那遙遠的遠方,情不自禁地嘆息了一聲。
過不多久,小翠果然上來了,在門外放了傘,含笑進了房。文冬一見小翠那抿嘴含笑的神情便說道:“我能看出,你現在心情特好。”小翠眉毛微揚,雙眼透亮,“哦”了一聲,滿臉含笑著說:“何以見得呢?”說著話,已然走到文冬的身旁,笑瞇瞇地看著文冬。聽著小翠的話,文冬一時也來了興致,身子往后一靠,抬頭看一眼小翠,笑著說:“‘何以見得’?好一個‘何以見得’,就憑這個‘何以’二字,就能推斷出你的心情是何等良好。怎么說呢?你想,‘何以’那是古人的說話方式,拿到今人來說,尤其對于作為女孩子的你來說,能夠用古人的方式說話,如果不是因為心情好,那是不可能會這樣說的,你從來都不會‘之乎者也’地說話,今天卻突然‘之乎者也’起來,這不正說明你的心情特好嗎?”小翠立在文冬身旁,聽著聽著竟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邊笑還邊說:“什么‘之乎者也’!聽起來怪別扭的。我進門時可沒有你的這個‘之乎者也’呀?”文冬又是一笑,說道:“我可是‘火眼睛睛’,最能看穿人的內心了。”小翠嬌俏地繞到文冬身后,雙手環抱著文冬的后頸脖,身子靠下去,臉貼著臉,笑道:“我知道你善于察言觀色,看出了我的心情好。可你知道我為什么心情好嗎?”文冬伸手拉著小翠摟抱過來的手,說道:“這個就不知道。”小翠昵聲說道:“不知道了吧!”隨即含笑說:“要我告訴你嗎?”文冬趕緊說:“要!當然要!”小翠稍拖著音輕輕“嗯……”了一聲,眼珠一轉,輕笑道:“還是不告訴的好。”說罷,掙脫文冬的手,嘻嘻笑著直起了身,又靠在了桌沿。文冬抬眼看著小翠,實在看不懂小翠的神情,只得說道:“你不說,我也不必一定要知道。我只知道你心情好,自然我也心情好;你若不好,那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小翠把嘴抿著,深情地看著文冬,四目相對,微微一笑,又移開目光看著別處,輕聲說道:“真是這樣的嗎?”文冬說道:“真的呀!難道看不出你一來我就非常開心嗎?”小翠又低頭看著文冬,臉含笑意眼似秋水,看得文冬都有點難為情,忍不住笑問:“干嘛這樣看我?”小翠“撲哧”一笑,捂著嘴笑道:“看你傻,你還真傻!傻不愣的……”輕聲說:“……我的傻-----哥-----哥!”文冬聽了,眼睛一亮,心頭一跳,無比興奮地說:“你叫我‘哥哥’了?”小翠自知失口,便又捂了一下嘴,羞笑著走到了鏡前。文冬的目光緊隨著小翠,笑嘻嘻地說:“再叫叫我聽聽。我很喜歡聽的。”小翠轉過身,雙手反背在身后,微挺著身子,噘著嘴說道:“我叫了嗎?那可是我說漏了嘴,別把你樂得什么樣!”說罷,看著文冬,抿嘴一笑,走到窗前望著窗外。
文冬回頭,見房門開著,便起身走了過去,把房門關上。小翠立在窗前,回轉身遠遠地看著文冬,眼角眉梢含著笑意,柔柔的,嘴微微地抿著。滿以為文冬要做什么,可文冬走到鏡前卻照起了鏡子。文冬自語道:“都說我滿臉是胡子,就像個小老頭!”說著,抬手摸起自己的臉來。本已柔情滿懷的小翠聽這么一說,早已笑得不知什么樣了,邊笑邊走到桌前,一個轉身坐在了文冬的椅子上,說道:“有點胡子才有陽剛之氣;若沒有胡子,我還不愛看呢!”說罷,一個人吃吃地笑著。文冬摸著臉上的絡腮胡,說:“我覺得這些胡子不能要,顯得老氣。”小翠扭頭看去,問:“哪些?”文冬摸著絡腮胡說道:“這些。”小翠仔細端詳了一會,忽地一笑,說:“是有點。”又笑:“哦!原來我的男友真是個‘小老頭’呀!”說罷,捂著嘴笑個不停。文冬見笑,便從五斗柜抽屜拿出剃須刀刮掉了兩邊的絡腮胡,摸著臉,笑問:“現在怎么樣?好看了嗎?”小翠又扭過臉,眼睛忽地一亮,含笑端詳著,說:“喲!原來我的男友還算年輕,不是個‘小老頭’呀!”文冬笑道:“那當然!”小翠看著文冬那個精神樣,便笑道:“說你乖,你還真翹上了!”文冬“嗯”了一聲,說道:“難道我不好看、不英俊嗎?”小翠聽了,不禁捂著嘴“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看著文冬笑道:“哪有你這樣說自己‘英俊好看’的人!”一句話說得文冬也笑了起來,轉身滿臉堆笑地來到桌旁。
見文冬被自己說得只是干笑,便笑著說:“其實你有胡子沒胡子都一樣好看,你原本就是一副很英俊的模樣。我很滿意。”說罷,站起身,立在桌旁笑看著文冬。聽小翠如此一說,反覺有點難為情,往椅子上一坐,摸著臉,笑道:“真的嗎?我還以為你不滿意呢!”小翠抿嘴一笑,說:“哪能呢?其實你有胡子顯得老成,沒胡子顯得年輕,雖然都好看,但我還是喜歡你有胡子。”文冬“哦”了一聲,說道:“早不說!可惜刮掉了這些胡子。”小翠笑道:“傻瓜!刮就刮掉了唄,它不會長呀!”說著話,含笑仔細欣賞起文冬新刮的臉來。
被小翠看著,文冬微微一笑,說:“不認得了嗎?”問得小翠乍地收了笑,隨即又微微而笑,并不理會文冬,扭身也到鏡前,左右照了照,又挺了挺胸,定身默神地欣賞了一番,轉身站定身子看著文冬微笑不語。文冬也是一笑,說:“你這個樣子其實很好看,我最喜歡看了。”小翠微微笑著,臉上泛著光彩,嘴里卻說:“普普通通的樣子,有什么好看的。”說著,迎著文冬又走了過來-----走是走,卻是雙手反背身后,抿著嘴,悠悠地走來。文冬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小翠,此刻更是迎著小翠的目光彼此對視著,看著小翠那水波般的眼睛,竟然是眉目間意綿綿,只是看,卻忘了說話了。小翠忽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說:“我現在才明白什么叫‘癡’!”說罷,捂著嘴笑。文冬聽了,笑著說:“我這哪是‘癡’?我是看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似的,總想看出點什么。”小翠眼眉一挑,嘴一噘,說道:“我眼睛里能有什么?你又想看出點什么呢?”邊說,邊往睡椅里一躺,含笑看著文冬。文冬微微一笑,看著小翠說:“你越來越漂亮了。”小翠聽了,不由得捂著嘴笑得歡了,眼望著文冬說道:“你今天是怎么啦?甜嘴甜舌的,聽起來怪膩味的。”話雖如此,可眼睛里放出的卻是一種醉人的異彩。文冬見了,不由心花怒放,說:“我這哪是甜嘴,分明是我的心里話。我的小翠的確是越發迷人了!”小翠把頭一偏,說:“我才不聽呢!”看著小翠那副嬌態可愛的樣子,文冬情不自禁地移動座椅靠在小翠身旁,伸手握住小翠的一只手,輕輕撫摸著。小翠轉過已有點羞紅的臉,微微一笑,說:“干嘛這樣?”文冬笑著說:“我也不知干嘛,突然想要撫摸你的手。”小翠含情地看著文冬,說:“我的手有什么好摸的?”說著,也便由著文冬,自己只是默默地看著。忽然文冬說道:“你還記得第一次摸你手的時候嗎?”小翠想了想,說:“記-----得!你那個樣子怎么會不記得呢?”文冬笑說:“那次是我初次碰你。別的地方不敢碰,只好壯著膽子觸碰你的手,就是這樣還怕你不依呢!”小翠聽了,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捂著嘴笑起來,一邊還說:“死壞!后來就越來越得寸進尺了!”說得文冬也忍不住笑,兩人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手指叉著手指絞在一起。
窗外的雨依然淅淅地下著,聽著淅瀝的雨聲感覺真美。文冬說道:“我愿這雨就這樣一直下著才好。”小翠笑問:“有什么好呢?”文冬說:“下雨有一種情調,富有情趣,給人以美的享受。你仔細聽聽,感受一下,是不是有這種感覺呢?”小翠果然豎耳細聽起來,然后微微一笑,說:“我只覺得我的手被你摸得癢癢的,越聽越覺得手癢!”說得兩人都忍不住“噗”地一聲大笑了起來,文冬說:“叫你聽雨,你倒聽出了癢!”小翠說:“這不都是你呀!”說話間,小翠沖著文冬聳了一下鼻子,然后笑吟吟地看著文冬。正在這時,忽然房門外響起了小松與人說話的聲音,文冬頓覺一愣,連忙縮回手,說道:“小松怎么來的,怎么一點聲響都沒聽到?”小翠倒是若無其事似的,俏皮地說道:“現在看來,連手也摸不成哩!”說著,格格地笑著,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回頭見文冬直瞪瞪地看著自己,便笑道:“快中午了,我得下去呢。”文冬醒悟似的這才說道:“說走就走!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心情為什么這么好?”小翠抿嘴笑道:“我還以為你真的不要知道呢。其實我都已告訴你了。”說罷,笑著開了房門,瞪瞪瞪地下樓去了。文冬自言自語道:“告訴我了?什么時候說的?”琢磨來琢磨去,百思不得其解,便笑道:“這個家伙,不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