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
隔得近了,沈初寒能清晰地看到他眸中跳動的火焰。
寧辰北捏著她下顎的手又收緊了一些,“怕我?嗯?”
“沒有!”她聲音微弱,“你別這樣,大寶就在旁邊呢!”
“你還知道你有個兒子?還知道兒子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嗎?”
沈初寒深呼吸,閉上了眼睛,睫毛顫動,她蒼白的唇微微張開,“這樣有意思嗎?你這樣逼我有意思嗎?”
“我逼你?你說你想要自由,可我何曾說過嫁到青州后就要禁錮你的自由?我當著督軍的面說過,我希望我的女人能活出獨立的自我,你沒有聽到嗎?”
她猛然睜開眼睛,抓住寧辰北的手,一根根手指因為過于用力而發白起來,“男人說的話,本就不可信!我說過,我也嘗試過融入寧家,但是根本做不到。事實擺在眼前,汝之,你不要任性了!”
“任性?我任性?阿初,任性的到底是誰啊!”
“我若真的嫁給你,以后就是青州的女主人,那些應酬、那些推杯換盞間的勾心斗角,我想想就覺得很累!”
“你不想做的事情我絕不逼你,結婚以后,你還是可以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別天真了!汝之,你很清楚,頂著那個身份誰還能做真正的自己?”
寧辰北一拳砸到床板上,“你試都沒試過就要放棄?你的愛就這么廉價嗎?”
男人嘶吼出聲,幾乎是剛出口就后悔了。
可說出口的話,難以收回。
沈初寒冷笑,下顎被蹂躪的疼不及心疼的萬分之一,“是啊,我本就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愛就是這么廉價!”
寧辰北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他是要來挽留她的啊,怎么變成言語上的人身攻擊了?
他收了手,女郎一下子就軟在了床上,大口大口地呼氣。
寧辰北伸出手想揉揉她的下顎,卻被女郎冰涼陌生的眼神刺得僵在了原處。
“你走吧!再待下去,不知道又能說出什么傷人的話!”
“阿初,我…”
“你別說了!走吧…”
寧辰北呼出一口氣,五指收緊,緊攥成拳,“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來看你!”
男人軍靴踏地的聲音都顯得壓抑了許多,沈初寒看著他的背影,心疼如絞。
她最不愿意傷害的人就是他,他傷心難過她只會更甚。
沈大寶忽然下了床,跑到寧辰北身后,扯住男人的衣角,“爹爹,大寶想好了,如果娘親真的要走,大寶…大寶就跟著娘親一起走了…爹爹你是男人,這么厲害,不需要大寶保護你,可是娘親為大寶和舅舅付出了太多,不管發生什么,大寶都不會離開娘親的…”
男人高大的身軀震了震,竟是差點就要摔倒了。
心房如同針扎!
他還能怎么痛啊!
心愛的女人不要他!
兒子也不要他!
他寧辰北從此就是個孤家寡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義?
他盯著大寶的眼睛,兩雙如出一轍的眼睛,深邃地看不到盡頭。
他看到兒子眸底的水光,那強忍著淚意的樣子,深深蟄傷了他,所有挽留的、指責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的父愛遲到了五年,憑什么去和兒子和阿初的感情相提并論?
若要出局,自然是他!
男人冷笑,肩膀一瞬間就塌了,面色頹敗,“你們都不要我了…”
女郎捂著唇,她怕哽咽的聲音泄露她的心緒,從沒想過這種脆弱的話會出自寧辰北之口。
她想說些什么,卻如鯁在喉。
寧辰北扶著墻離開。
房門關上的那剎那,女郎終于崩潰地大哭起來。
沈大寶爬上床,攥緊毯子里,蒙頭大哭。
爹爹剛才的樣子好傷心,他好心疼…嗚嗚嗚…世上安得兩全法?奶娃娃哭得眼睛都紅通通的,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這么疼過!
嗚嗚嗚——
沈初寒從被子里撈出哭得聲嘶力竭的兒子,“大寶,別這樣!別為了娘親放棄爹爹!”
“嗚嗚嗚…可是大寶更想和娘親在一起啊!”
寧辰北就在門外,沒有走遠,那痛徹心扉的哭聲每一聲都打在他的心尖上。
他踉蹌地離開。
每一步走得分外沉重。
……
晃眼三日過去了。
寧曉凝還躺在病房里,動了這么大的手術,短期內不宜移動,是以寧督軍和張成玉都還沒走,就在醫院附近的酒店暫時住了下來。
這日,寧曉凝不知為何開始不吃不喝,把一眾人都急死了。
最后,還是寧辰北進來才問出端倪。
原來是這丫頭許久沒見白承夜了,打電話到白府去也找不到人。
寧辰北自己的心情本就郁郁,也沒有多少安慰寧曉凝的心,只是黑著臉,“白承夜有什么好?你是青州府的大小姐,你不要自貶身價去倒貼那個男人!”
“哥哥!”
“寧曉凝,你有點骨氣有點尊嚴行不行?別在這里給督軍、給我蒙羞!”
寧曉凝捂著心臟,呼吸急促起來,臉色瞬間慘白。
張成玉大驚,擠開寧辰北,大聲喊道:“醫生,醫生!”
寧辰北也知道自己的語氣不好,看到妹妹這副樣子,臉色也有所緩和,“凝凝,愛情是毒藥,你的心臟不好,不要碰這個東西!大哥是為你好!”
寧曉凝的眼睛里全都是淚,一開口就忍不住咳嗽。
張成玉不停地輕拍著她的背,“凝凝,別說話!醫生馬上就來了。”
醫生給她注射了針劑后,寧曉凝呼吸慢慢地恢復了正常。
她睜著一雙水眸仰頭看著寧辰北,“哥哥,愛情是毒藥,可我只能飲鴆止渴!”
“飲鴆止渴?”男人輕喃,他還不是一樣?
明知道那女人是毒藥,卻還是牽掛著;
明知道她終是要離開,卻忍不住每夜都偷偷到病房里去看她;
那女人的容顏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揮之不去。
她在他的心上生根發芽了,枝蔓布滿了他的五臟六腑,若要拔出,只有死路一條!
他目光恍惚,看著這個叫囂著要愛情的妹妹,五味陳雜。
“凝凝,聽大哥一句勸,白承夜的心里沒有你,他…”
“我知道,他愛嫂子,但他這輩子都不能和嫂子在一起啊!我愿意陪在他身邊,總有一日他會被我感動的!”
寧督軍全程黑臉,此刻實在克制不出怒火,一掌拍的整個房間都霎時恢復了安靜。
“寧曉凝,我的女兒還不需要去倒貼!白承夜那小子算個什么東西?你的哥哥們哪一個都比他強,他有什么資格娶寧府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