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是個單身男子,也不好多留,叮囑了沈初寒幾句就離開了。
他剛一走,沈初寒就盯著沈時遇,笑得眉眼彎彎,“阿哥,人都走了,你別裝了,這里只有我和大寶。”
沈時遇嘟唇,“初寒妹妹在說什么?”
沈初寒的心一慌,拉起沈時遇的手,搭脈。
她眸中的光一點點地消逝,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灰白,女郎呢喃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呢?”
咚咚咚——
“夫人,是我,何大夫,不知您見到令兄了嗎?我年紀大了,打了個盹這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沈初寒斂下眸中思緒,正聲道:“在我這里,何大夫進來吧。”
何大夫背著醫箱,急忙走了進來,“沈兄弟,你可不能亂跑啊,您這剛摔下樓,要臥床休息。”
沈初寒愕然,“你說我阿哥怎么了?摔下樓梯?”
何大夫點頭,“早上剛發生的,下人們都嚇壞了。”
“何人所為?”
何大夫的手一頓,詫異地望著沈初寒,他第一次在這個聰慧善良的女郎身上看到戾氣。
自知失言,沈初寒致歉,“何大夫,是我太心急了,只是我阿哥的病本來已經有了好轉,如今這一摔又…”
何大夫亦是嘆氣,“著實可惜了啊!”
沈初寒側過身,不想讓孩子和兄長看到自己眸中的淚光。
她的腦袋陷在枕頭里,一頭烏絲遮住了半邊臉,哭夠了便開始認真地想,這一切不會是巧合。
她中毒,沈時遇被人推下樓梯應該都是有人蓄意為之…
可誰會對一個心智不全的沈時遇下手?難道也是白督軍?
這一夜,沈初寒未眠,翻來覆去,神思交雜。
沈大寶也醒了,開了燈,揉著眼睛,“初寒娘親是哪里不舒服嗎?大寶去叫何爺爺。”
奶娃娃掀開被子,沈初寒按住了他,將他抱緊懷里,“大寶別擔心,娘親沒有不舒服,有大寶陪著娘親,娘親很快就會好的。”
沈大寶的小手捏了捏沈初寒的肩膀,“娘親,今天洛川叔叔走了之后,你的肩膀就一直繃著,大寶給你捏一捏,娘親就可以不這么辛苦了。”
沈初寒愣住,低眉,目光投向她的兒子…
這孩子竟然觀察得這樣仔細,這樣敏感…
攬著奶娃娃的手愈發收緊了一些,“大寶,你別這樣,娘親還是喜歡大寶以前愛笑的樣子。”
“那是大寶以前不懂事,大寶要快快長大,這樣就能保護娘親和舅舅了。”
沈初寒憋了一整天的負面情緒頃刻間爆發,她捂著嘴巴痛哭出聲。
壓抑的哭聲在夜里顯得格外地凄冷,沈大寶嚇壞了,一直喊:“娘親,娘親…”
沈初寒睜著大眼睛看看他,淚水根本就停不下來,嘩啦啦地往下流…
她這么愛大寶,怎么就讓這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變成這樣了?
太懂事,太會心疼人,于一個五歲的孩童而言,并不是好事。
沈時遇就在外間躺著,立馬起了身沖進來,“怎么了?初寒妹妹,大寶…”
白承夜也被驚動了,披著衣服,連鞋都沒穿就進來了,“是不是又胸口疼了?”
沈初寒知道自己的動靜太大了,但她就是忍不住。
素日里隱忍慣了,一旦發泄出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她哭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慢慢地歇了,眼睛腫腫的,沈時遇遞了熱毛巾給他擦臉,猩紅著眼:“初寒妹妹,你嚇死我了。”
“對不起。”沈初寒握著沈時遇的手,五指收緊,用盡了渾身的氣力,“對不起,對不起。”
阿哥,對不起。
這些年你為我操勞為我擔憂我卻連護你周全都做不到。
沈時遇搖頭,“初寒妹妹,是阿哥沒有保護好你,你不用說對不起。抱歉的是阿哥。”
何大夫抹了抹淚,不忍再看,他方才已經探了脈,沈初寒并無大礙,他悄悄地退出了門外。
白承夜仍然不安地坐著,面色焦急,手心都出了一層汗,“初寒,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就算不想和我說,也別讓你兄長和孩子擔心。”
沈初寒揉了揉沈大寶的頭發,就著手上的熱毛巾也給沈大寶擦了擦,這孩子鼻尖都紅了。
女郎嘆氣,“真的沒事,就是夜深了愛胡思亂想,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很是凄苦,連暗中對付我的敵人到底是誰都不清楚。”
“我都說了,是我大哥,是不是一定要了他的命你才能安心?”白承夜捏了捏鼻梁,滿心疲憊。
沈初寒搖頭,“你大哥應該只是替罪羔羊。”
“你還是懷疑我爹?”
“難道他不值得懷疑嗎?”
“你…”
沈初寒呼出一口氣,“不只是白督軍,值得懷疑的人我心里有數,我會自己調查,此事就不勞少帥費心了。”
“你一定要這么跟我說話嗎?”
沈初寒的目光投向窗外,緩緩道:“那少帥覺得我應該如何與你說話?軟言細語嗎?抱歉,我做不到。”
“沈初寒,我是你未來的丈夫!”
又來了,每次爭吵不贏,這男人就會擺出未來丈夫的譜。
“少帥,未來的事情誰都沒法預料,我不過在你府上住了幾日,就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你覺得我還會信任你?”
沈初寒眸中的戲謔讓白承夜心痛不已,他一心為她,反倒惹了她平白無故的猜忌。
“你只信任寧辰北是嗎?”
“連五歲的孩子都信任的人我為何不信任?”
“那是沈大寶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白承夜!孩子的心最是純凈,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他們甚至比我們這些大人還看的真切。”
“你就是認定我是壞人了?”他這樣和她爭論的樣子,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沈初寒很累,方才哭了一場,整個人都虛了不少,懨懨的,閉上眼就能睡著了。
“少帥,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拋開我中毒這件事不談,我阿哥從樓梯上被人推下去的事情又該作何解釋呢?”
“不是你兄長自己一腳踩空了嗎?”
“這樣拙劣的理由你都能相信?誰告訴你的?呵,少帥,這別苑的人你真的該好好清理一遍,別到頭來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說完這句沈初寒就閉上眼,不再說話了。
白承夜喉嚨滾動,拳頭都在微微地顫,盯著沈初寒看了半晌才不甘地離開。
他剛走,沈初寒就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