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城,白府。
一樓大廳里,白家老小都列席,氣氛劍拔弩張,非常微妙。
沈初寒左側站著沈時遇,右側站著白斯老伯,她自己則是抱著沈大寶。
落地扇呼呼地轉著,白戰棠嘆了口氣,緩緩道:“初寒啊,都是一家人,白管家年事已高,你不要和他計較!”
沈初寒揉了揉沈大寶的腦袋,看著孩子腿上的泡泡就氣不打一處來,她不理白戰棠,專注地給沈大寶呼呼。
“大寶,還疼不疼?”
沈大寶剛想搖頭寬慰娘親,沈初寒就低頭對她擠了擠眼,母子天性,心有靈犀,沈大寶忽然就大叫起來,“唔啊嗚嗚嗚,大寶疼死了,好燙的湯汁,嗚嗚嗚…疼死了,大寶以后是不是不能像個小紳士一樣穿超短褲啦…嗚嗚嗚…”
沈初寒滿臉黑線,這孩子自從上次逛百貨商店,見著一個穿著一套騎裝的黃發藍眸的小男孩之后,就惦記上了人家那套時髦的衣服。
仔細想想,的確是超短褲。
沈初寒吻了吻沈大寶的眉心,“大寶不哭,你一哭娘親心都要碎了,我沈初寒捧在手心舍不得磕著碰著的孩子就讓人處心積慮燙成這副模樣了…嗚嗚嗚…”
白督軍:……
老人家語氣放緩了一些,“初寒,孩子哭是不懂事,你怎么也哭了,讓白管家賠個不是吧。”
沈初寒心中冷笑,這白督軍是變著法兒在說她不懂事呢!
那她必須要不懂事一回啊,不然如何能擔當這污名。
“嗚嗚嗚,都怪我,督軍,我不生氣的。這孩子自小就與我形影不離,這段日子我忙著給二少帥調理身體,幫助他早日站起來,真的是忽略了大寶和阿哥,我不是個好娘親,也不是個好妹妹,嗚嗚嗚…這都是我的報應。”
美人一哭,梨花帶淚,臉頰的胭脂暈染開來,別有一番風情。
白承夜煩躁得抓了抓頭發,高聲說,“白督軍,那是我的兒子,你能不能別這么厚此薄彼?”
厚的是白管家,薄的是沈大寶。
沈初寒詫異,猛然抬頭,眸光和白承夜的在空中相遇,一個難言驚訝一個滿腹柔情,沈初寒抖了抖。
神經病今天又犯病了啊!
大概覺得這樣逗她挺好玩!
白承夜雙手握拳,為這不解風情的女人感到…悲憤。
為何會開口替她說話,他自己都不知道,說完了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也甚是詫異。
沈大寶努嘴,抽噎著,睫毛都被淚水糊住了,沒有根根分明的萌,“嗚嗚嗚…白…白二…二…嗚嗚嗚你才不是阿爹,嗚嗚嗚…阿爹的湯為什么大寶不可以喝,嗚嗚嗚…管家伯伯罵我…”
沈初寒真想給沈大寶鼓掌,這孩子太上道了!
是個小腹黑!
白承夜冷哼,朝著白管家笑了笑,“白管家,你是否說了那些話?”
不待白管家回答,沈大寶傷心欲絕地吶喊,“嗚嗚嗚啊,白二…二啊,嗚嗚,你不相信大寶是不是?大寶才不會騙人,騙人羞羞臉。”
白承夜:……
他竟然被一個孩子說的有些臉紅了。
咳了咳,厲聲道,“白管家,還不知錯?事到如今還不承認嗎?”
白管家一下雙腿觸地,跪下了,“二少帥,我在督軍府也帶了這么多年了,您和督軍都該知道我的,我若是這樣不分尊卑的話哪里還能待到今日?”
白承夜將藥碗重重一擲,“所以你是說大寶在撒謊!”
白管家點頭,臉不紅心不跳,“督軍,二少帥,我們主仆多年,我真的把白府當成自己一輩子都要效力的地方,容我說句不恰當的話。大寶這個孩子還這么小就心術不正,往后了這還得了,二少帥和二少夫人以后會有自己的孩子,若是斗不贏沈大寶這個野種又該如何?屆時兄弟鬩墻,那才是悲劇。”
白管家敢公然這樣說,自然是仗著自己能揣摩白戰棠幾分心意。
白戰棠不方便說的,他可以說。
說出了白戰棠的心聲,他白管家在白督軍心里的地位只會更加穩固,他向來是個聰明的人,把一切都盤算地清清白白。
沈初寒又給沈大寶呼呼了一會兒,將沈大寶遞給沈時遇,沈時遇卻像個木頭人,半句話都不講。
女郎又喚了他好幾聲,他才應,“初寒妹妹,阿哥早說了當兵的都不是好人,你為什么不信呢?大寶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傷啊,我寧可自己代替他去疼…”
沈初寒深呼吸,“阿哥,你先抱著大寶,我們晚點再談這個問題。”
可她想息事寧人,總有神經病間歇性作妖。
白承夜拍案而…坐,“你說什么?沈時遇,你知道白府都是什么人嗎?幾乎盡數都是當兵的,你敢這么說?誰給你的膽子?”
沈初寒目光如炬,全然不是方才對著沈時遇和沈大寶時的軟言細語,她就知道方才白承夜出言相幫不過是一時起意,覺得好玩。
女郎擲地有聲,將沈時遇拉到自己身后,正面迎著白承夜的目光,“我給的!”
白承夜:……
好氣哦!自從上次沈時遇揍了他一頓他就心有戚戚焉,方才也是那句“當兵的都不是好人”一下點燃了他的怒火。
當兵的不是好人?那這一方安定是怎么來的?
他前半輩子都奉獻在戰場上,一雙腿更是為了替涼城百姓們守住家園而不良于行。
軍人,在他心中是最神圣的身份,不容任何人質疑諷刺。
“沈初寒,你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我這腿還沒好你就這么盛氣凌人,腿要真被你治好了,那你不是要騎到我頭上來了?”
沈初寒笑,笑意未達眼底,“既然二少帥如此擔心,大可不再接受我的治療。建議二少帥不要給我一絲絲能騎到您頭上的可能性,高處不勝寒,初寒承擔不起。”
白承夜:……
白大少帥夫婦倆樂得看這場好戲,二弟這邊越是出幺蛾子于他們而言越是有利。
大少帥趁著白承夜腿受傷之后,費心經營了許久,好不容易有了一群追隨他的人,他可不想真的讓二弟站起來,然后他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
白大少帥嘆了口氣,不贊同地看向白承夜,“二弟啊,你對弟媳婦太兇殘了!她不是你手下的兵,你要憐香惜玉一點。”
“滾蛋!出嫁從夫,這么基本的道理都不懂,這樣的女人我白承夜要著干什么?”
大少帥痛心疾首,低眉時嚴重有精光一閃而過,“二弟,大哥是為你好,不管初寒有多少缺點,可她能治好你的腿啊!憑這一點她就能進我們白府的門,擔得起一聲二少夫人。只要能治好你,大哥都愿意給他下跪呢!。”
白承夜喘著氣,方才喝下的藥汁不停地上涌,苦死了,他將藥碗砸向地面,狠言到,“不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不需要這種心思歹毒的女人治病!”
沈初寒自嘲地笑著,是啊,她是個心思帶毒的女人。
這幾日熬夜重溫關于腿疾方面的典籍,也太可笑。
沈初寒福了福身,“如此,尊重二少帥的決定!督軍,容我半柱香的時間去收拾我的包袱,我們沈家三人一定會很有自知之明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