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答應我么？”劉保又問了一句，語氣認真得讓人很難再把他當成一個孩子。

林娜怔了怔，輕笑，“嗯。”

得到答案，劉保嘴角上揚，噙著一抹滿足笑意，像是與他的仙女姐姐締結了某種古老的契約，此生不離。

仙女姐姐，你答應了我的，要記得，日后，就算你要反悔，我也不會放手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直言道：“我想讓仙女姐姐天天都來陪陪我?！?

“這……”林娜面帶難色，在心底措了措辭，猶豫道：“若是其他時候，我自然歡喜應下，只是后日王爺定是要辦家宴為郾明夫人慶生的，我怎好貿然來打擾，不然，我下次親自做七巧點心給殿下賠罪，可好？”

劉保不說話，只是把不滿的目光投向郾明夫人，委屈得不得了。

不過是他二叔的一個妾室，與他何干？憑什么要因為這種存在影響他與仙女姐姐相見？憑什么！

郾明夫人收到劉保的目光，想了想，對著林娜道：“難得殿下喜歡你，我也是千百個歡迎你來，你倒是總推拒！后日，就是你不打算過來，我也得差個人把你綁過來！

之前不知道你能把我扮得這樣好看也就罷了，現如今，我哪里還能接受整日像之前那樣子憔悴。

既然是過生辰，我總希望是顏面地過，況且王爺如此為我，我也想讓他看看我神采奕奕的樣子，你若不在身邊，我去哪里找有這樣本事的人來！”

林娜聞言笑道：“若是夫人不嫌林娜手腳笨拙，林娜自然愿意為夫人效勞?！?

劉保有些夸張地睜大眼睛，維護道：“笨拙？哪里笨拙了，我瞧著好看的緊，這花兒畫得栩栩如生，還帶著些寡淡的香氣，簡直就跟活的一樣，我還沒見過誰能畫的比仙女姐姐還好的了！”

郾明夫人道：“這話殿下倒是說得定點兒不錯，就從這妝容看，就知道林姑娘書畫的功底很是扎實，依我看，絕對不輸那個大司徒家的嫡女。

說起那個趙家小姐，那是早早傳出了才女的名頭，說是書畫經過大司徒親自指導，極為精湛，傳得是天上有，地下無，前些日子給府衙畫的肖像告示，我看也不過如此，比不上你。

不過上個月初，她在花年節倒是大出風頭，奪了畫意第一，那時候你應該還沒進城呢，可惜了，不然，這第一還不知道花落誰家呢！

林丫頭，我且問你，你今年可是剛剛及笄？”

林娜回道：“林娜生辰早，已經及笄了?！?

郾明夫人露出笑容，道：“好好，今年錯過不打緊，明年花年節，你呀，一定是萬眾矚目，是魁首的不二人選，到時候，壓一壓那個趙家姑娘，也算是給我出了口氣了，我可等著聽你的好消息了?！?

林娜謙虛地笑了笑，連稱“夫人厚愛?！薄?

郾明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對了，之前好像貼了告示，說今日午時要處斬那幾個抓到的斷青山的土匪，林丫頭，你留下一起用了午膳，再多待些時候再走，省得沾染什么臟東西，撞了晦氣?！?

處斬……

斷青山的……土匪？會是……那個人么……

他……他不過是人輕薄了些，舉止粗魯了些，做了回梁上君子……怎的就要斬首了呢？

那樣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睛，看不出丁點兒淫邪猥瑣，又怎么會是壞人呢……

若非杏兒趕來，她一定會被那雙桀驁的眼睛牽引，不自覺走出柜子吧……

林娜忽然有些難過，吞吞吐吐道：“我…我……”

“仙女姐姐，怎么了？”劉保問道。

林娜將手放在心口，定了定神，好像一瞬間想通了什么，道：“殿下，夫人，母親在家便常常說，郾明夫人身體剛剛恢復，萬萬操勞不得，叫林娜注意莫要叨擾太久，林娜昨日才又應了母親要早些回去的，實在不好違背。

加之林娜才入城不久，與母親相處時日過短，母親關懷備至，每每念叨，林娜不忍。

今日菜市口既是有這樣的事，若是久留，母親怕是要擔心了?！?

郾明夫人眼神溫和，極受感動，道：“能有你這樣的女兒，真是叫人羨慕，別說不是生母了，換了我，我也是打心眼里疼愛，怎會叫你為難，回去吧，記得常來看看我就是?！?

“是。”林娜退下。

……

“小姐，為……為什么要來菜市口??？”杏兒瞪著眼睛，有些怯生生地問道。

從平原王府出來，林娜并未如自己所說那樣回家陪伴那位主母，而是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杏兒向著菜市口走了。

此時的菜市口兩旁鋪面門口都占滿了人，每逢“出紅差”，街市兩旁都這樣熱鬧非凡。

為了防止自己的容貌引起轟動，或者不必要的猜測，林娜輕紗遮面，只露出一雙動人心魄的秋水眸子，靜靜看著人群的各種反應。

從衙門大牢到菜市口街道兩旁擠滿了憤怒的人群，就連兩旁酒樓茶市的人也顧不上講究身份派頭了，紛紛踩著桌子，蹬著椅子。

街道兩旁人群中吐唾沫、扔果皮的不計其數，押解的官兵也憑空挨了不少冤枉，可見百姓對斷青山積怨至深。

很快戴枷上鐐的囚徒們被武裝押送經過，臨終過鬧市，倒也真是凄涼。

或許是因為這是朝廷對斷青山少有的勝利，此次斬首聲勢極大，光兵勇就出動數百人，拉蓋尸席的馬車就七八輛，監斬官騎著高頭大馬，戎裝持刀，殺氣騰騰，兩邊押解的官兵，均是刀出鞘，箭上弦，鳴鑼開道，煞是森嚴。

因斬處的是土匪，怕搶劫法場，據說連街道兩旁的送魂酒都免了。

菜市口地方不大，犯人按規矩由東向西兩行排開，劊子手在一旁站著，一身粗麻赤紅行頭，頭裹紅頭巾，懷里抱的鬼頭刀，刀無鞘，刃不見天，全憑一幅赤紅的蒙刀布罩著，看起來著實兇悍可怖。

林娜細細去看，尋找那一雙不一樣的眼睛。

她不知道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就算找到了，她還能向監斬大人說‘刀下留人’么？還是僅僅為了送他最后一程？

她只能這樣回答杏兒的問題，她說：“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如果不來，興許日后會后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