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放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陷入了泥沼之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無邊的黑暗包圍了他，腥臭的淤泥堵住了鼻腔，令他無法呼吸。

快要窒息而死了嗎?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黃小毒的兩根蔥蔥玉指，正捏著他的鼻子。

“起來了哦。”黃小毒道。

蘇放郁悶地坐起來，卻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

自己這是…

突破了？

他明顯感覺體內真氣比原先充沛了不少，全身上下也比之前輕盈了許多。

更重要的是，他的經脈通徑，比原來擴張了近一倍。

武術理論家經常拿人體經脈比做河道，因為它確實和河道有著諸多相似之處。

經脈通徑擴張，就意味著真氣在其中的運行更加流暢，沿程阻力也會變小，真氣的損耗變得更低。

就好比河道中間有塊礁石，水流到了此處其流速便會大受限制，可是如果拓寬了河道，水流大可繞過礁石繼續前行，不必再受其阻撓。

這結果是大大出乎蘇放的意料的，他原本以為薛紫月出手相助，最多只會保證自己的武道根基不會受損，沒想到現在不僅基礎變得比原來更加牢固，連境界也再上了一個臺階。

他的第十條正脈現在已經完全打通，真氣運行暢通無阻。

正境十一重天，突破。

更重要的是，距離他的上一次突破，僅僅才四天的時間。

原本他跟薛紫月約定的三個月內連升三級，現在薛紫月附身才十天不到，他已經升了兩級。

這簡直比坐直升機還要夸張了。

如果說上次境界的迅速提升是他運氣好，發現了《難經》這本奇書，那這一次，這重境界幾乎可以說是撿來的。

雖然過程十分兇險，但現在結果已經擺在這里。

黃小毒見他面色由驚訝轉變成驚喜，自己也開心的不行，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道：“突破了？”

蘇放詫異道：“這就是你所謂的機緣？”

黃小毒眼睛笑成了月牙狀：“開不開心？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你為何要這么做？”蘇放不解道。

他明明當著這妖女的面廢了楊威的武功，現在她居然不計前嫌，反過來賜他這么一份大禮？

這完全不是蛇蝎美人為人處事的風格。

雖然沒有薛紫月的暗中相助，自己現在很可能主脈爆裂，已經成了廢人一個。但從這妖女說的話和現在的表情來看，自己境界的提升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并且她明顯對此感到十分高興。

“因為我很欣賞你，像你這樣的人物，實在不應該再在南院籍籍無名下去。”她這句話倒說的十分誠懇。

盡管在試藥之前，她也不知道結局究竟會如何，抱著的是“成功了固然也好，失敗了算他倒霉”的心態。

但現在塵埃落定，這個順水人情，不賣不是傻子嗎？

得到了這小子的感恩戴德，日后自己在南院擺威風，也多了一份助力。

按理說憑這小子之前的實力，也不應該只在二年級排在第十四順位才對。

他那驚世一刀，絕對不是排在這樣一個位置的人能夠使得出來的。

若是那一招后續的變化是沖著自己來的，她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能夠化解。

黃小毒現在想起來仍是心有余悸，這小子從哪里學來這么一套厲害的刀法？

慕容世家以劍法聞名，他父親也不是個刀客，難不成還施水閣中還藏了這樣一套刀法，未被世人知曉？

黃小毒雖然好奇，但也沒有必要去問，她又不是練刀的，干嘛要去知道這些呢？

蘇放聽了黃小毒的解釋，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妖女…當真是個性情中人。

“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他的心中仍有些忐忑，因為他猜不透這個妖女的想法。

“可以啊，新藥試驗成功了，你還在這里干嘛？我還要留你在府上做客不成？”

蘇放心里有話想說，但又有些說不出口。

其實這改良的寒食散藥性太強，常人根本承受不了，若不是有薛紫月在，這場試驗就要以失敗告終了。

他只能試探地問道：“你這新藥的功效具體是什么？”

黃小毒面色驕傲道：“傳統的寒食散太過雞肋，我改良后的這種配方，不僅沒有任何副作用，而且會使食用者的境界得到永久性的提升，只是過程稍微痛苦了些。”

“只不過這種新藥一個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它本身便有擴大經脈通徑的作用，使用一次過后，經脈管壁便已變得很薄，若再使用第二次，恐怕就要爆體而亡了。”

蘇放心下了然，這種藥的藥性果然與他想的一致。

如果武斷地告訴她，其實你這藥還沒開發到家，現在只能算個失敗品，只怕黃小毒會當場跟他翻臉。

于是他只能委婉地說道：“這藥的藥性還是太強，我也幾乎支撐不住，最后僥幸得以成功，還是有很大運氣成分在里面的。”

黃小毒若有所思道：“說的也是，是該拿幾個人多試幾次才行。”

蘇放聽完幾乎暈倒過去，自己一番好心提醒不知又要害死多少武林同胞了。

黃小毒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開口道：“楊威被我綁在門外，你走的時候別忘了帶他去見官。”

蘇放驚道：“你不保他了？”

黃小毒冷笑道：“他現在廢人一個，我留他有何用？”

蘇放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寒意。

一個人如果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那么等待他的，只能是被拋棄的命運。

他木然走到門外，發現一個人被五花大綁著靠在門廊上，目光中滿是驚惶。

蘇放拎起繩子的一端，輕輕嘆道：“走吧。”

那人顫栗著起身，默默跟在他后面。

楊威從未像今天這樣順從，也從未像今天這樣感到絕望。

不順從有什么用？他只不過是個沒用的棄子罷了。

把楊威送到官府蓋完章出來，夜已經深了。

月光凄清，繁星寥寥，照著蘇放踽踽獨行的身影。

臨走前黃小毒的那番話令他心寒，簽字畫押時楊威的神情令他膽寒。

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過了？

楊威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犯的也不是什么大案，可能關個三五年就可以出獄了。

可自己卻廢了他的武功，剝奪了他出獄以后生活的希望。

上天賦予強者生殺予奪的權力，蘇放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開始濫用這種權力。

在這凄涼的月色里，在這蕭索的秋風中，蘇放暗暗對自己說了一句話。

他將用這番話來時刻警醒自己。

我這柄刀，是用來濟世的，而不是用來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