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是不是這個身體本人的舊識,如今她不是她,沒必要去顧及,她可不想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是夜。
因著落雪,沒有月光,墨色的蒼穹灰蒙蒙的,只有從窗戶透出的絲絲光亮,映照在雪地上,泛出淡淡的白光,偶有積雪從房檐上落下,發出輕輕的聲響。
溫柔躺在柔軟的衾被上,卻沒有入眠,只是躺在床上,睜著眼,聽著雪花簌簌撲打磚瓦的聲音,心底在沉思。
這是一個在歷史沒有絲毫記載的朝代及地域,風之大陸,四國鼎立。
兩百年前,海、漠、夷、炎四國分統一的風國而各自獨霸一方而成國,自此,風之大陸形成了四國鼎立的格局,四國相互掣肘,卻又相互覬覦,兩百年來,小戰連綿,大戰不斷,可謂亂世。
每一國每一代的帝王,都懷揣著一個再次一統風之大陸的夢,所以才造成了不息的亂世經久,正所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一天終究是要到來的,只不過不知成在哪一國。
照目前各國狀況看,海國國力最強盛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天時地利人和,海國必會大肆舉兵西進,屆時,海國的第一個目標就會是夷國。
近十幾年,海國不斷發兵侵擾海夷兩國交界,而夷國上代帝王夷靈王昏聵無能,膽小怕事,生怕招惹了泱泱大國海國而惹來滅國之災,不顧朝臣反對,擅自不斷向海國割地求和,使得本有實力與海國抗衡的夷國,生生變成了四國之末的弱國。
夷靈王膝下有七子,七子皆是人中龍鳳,長子冷澈,封白王;次子冷漓,封玄王;三子冷汐,封紫王;四子冷澤,封藍王;五子冷泓,封青王;六子冷泱,封赤王;幼子冷浩,封太子。
夷靈王的昏聵程度已到達只聽信床幃之言,對一班骨鯁大臣的進諫嗤之以鼻,成日沉迷酒色,不問朝政,所以,夷靈王沒有按照祖制將嫡長子封為太子,而是將自己最為寵愛的麗姬之子封為太子,如此便無可避免地引發了泉涌而來的奏章和勸誡,夷靈王為了顯示王威,無情斬殺了以死諫言的一班大臣,自此,朝堂暗沉如寒潭,再無一人敢說真心話。
于是,當夷靈王薨逝之時,宮中發生變亂,赤王領兵攻入王城,勢在帝位,最后卻在一股早有安排的力量下敗北,赤王當場被誅于朱玄殿前。
好在新上任的帝王冷浩,全心全意為國為民,勵精圖治要把夷國再次壯大起來,才漸漸平息了夷靈王留給世人的怨恨,夷國內部也開始稍稍恢復夷靈王之前的風氣。
這是原本溫柔腦子的記憶與她自己的見解,令得此時的溫柔也不禁佩服,溫大小姐并非愚笨軟弱,相反倒是很有政治上的見解,只是太過善良,太過容易相信別人,沒有勾心斗角之心,才會香消玉殞這般早。
而這本該是世間每一個女子都期待的洞房花燭夜,如今卻是她孤自一人,沒有喜燭,沒有合巹酒,甚至,她連丈夫都不曾見過,就連這煙水閣,除了燎爐中星星燃燒的炭火,沒有一絲大紅的喜慶裝飾。
十里迎親路,是她自己走完,這要是在現代,定會被人恥笑一輩子,更何況在這男尊女卑的古代,可見,她所嫁之人有多么不喜她,甚至,厭惡她。
好在,白王府也沒有區別對待她,家什衣物,樣樣備齊,且都是質量上乘之物,既然厭惡她,大可在她進府之后將她扔在無人踏足的荒院,反正在別人口中她這樣一個蕩婦,死了,反倒令人暢快,不會有人惋惜,可是他為何還給了她這精致雅觀的煙水閣。
正因如此,溫柔心底不禁對這個未見過面的夫君猜測起來,有那么一點點欲念,想要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這種想法,是她前世從未有過的。
前世,她是殺手,為了完成組織完成的任務,她化作各式各樣的人靠近目標,不論目標是濃情蜜意,還是薄情寡義,她皆是無情無欲,最后他們都只能躺在她的腳下,躺在他們自己的血泊里,所以她才會有了“千面”這樣的代號,善變千人面孔,模仿技術更是天衣無縫。
然而,縱是這樣的她,面對各式各樣的人,除了組織交給的任務,她從沒有真正的想要了解過誰,如今她倒是對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甚至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人起了興趣,真是怪哉。
也罷,反正可憐的終究也是那死在成親路上的溫柔,而她,不需要男人,待得時機成熟,她定要離開這白王府,去游覽青山綠水,這可是她前世想要做卻不能做的事,如今,重獲新生,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這里,本該是被子彈洞穿的,溫柔心底冷笑,可笑她一生為組織賣命,最后被組織放棄,她也想著要完成組織交給的最后任務,卻從沒有想過,取她性命的,正是組織!
驀地五指緊握成拳,溫柔掀開了衾被,走到桌邊替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昂頭一飲而盡,她需要涼意來澆熄她心中的怒火,否則她怕她抑制不住自己,沖出去撕了那些偽善小人。
“砰……”突然傳來門被用力推開,再被反手關上的聲音,溫柔迅速站起身,卻是不躲藏,只右手快速搭上左手手腕,目光冷厲地盯著房門方向,仔細聆聽周遭的響動。
周遭沒有響動,來者只有一人,且帶著酒意,是什么人,能只身進入白王府,到達她的煙水閣?而且還敢在今日到來!
究竟是誰?
溫柔的右手警惕地搭在左手手腕上,眼神如霜,只要來人對她不利,她左手衣袖里的袖箭定會立刻洞穿來人的咽喉。
神思飛轉間,只見一名墨衣男子虛晃著腳步朝她走來,目光灼灼,仿佛要將她灼燒。
美男,的確擁有美男的資本,然而在他出現在溫柔視線中的那一刻,溫柔便將右手從左手手腕上拿來,重新落座,只是,眼底的光更冷了一分,面對男子的灼灼目光,她更當視而不見。
“柔兒……”溫柔的呢喃,帶著深深的懊悔,男子一臉哀傷地看著溫柔,“柔兒,怎你今夜沒有赴我的約,可知我一直在清子湖畔等你么?未等到你,我便來了,你可怪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