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兒低著頭，把玩著一把木梳，垂下的發絲遮住了艾巴的目光，他并不能確定她究竟有沒有在聽。

“然后呢？”翎兒并沒有抬頭，問道。

艾巴覺得喉嚨實在沙啞的難受，于是簡短解說道：“那天你跟修去挖通了地道的最后一部分，我和雅兒在外面守著，卻被尼鋒看到。然后……我和雅兒被他注射疫苗，并且尼鋒交給了我兩支疫苗，并讓我給你們也注射。再然后的，你都知道了，我和雅兒壓制住了藥力，隱瞞情況和你們一起逃了出去。”

“對不起，隱瞞了這么久，我本以為我可以永遠的壓制住藥力，可是沒想到藥力在體內一天天增強，并且還會因為情緒波動而變的更加強烈，總而言之，對不起，我和雅兒欺騙了你們。”艾巴誠懇道。

“你們也很痛苦吧。”翎兒抬頭，認真的打量著艾巴，似乎想要看清他。

“呃……”看到翎兒湊得越來越近，艾巴臉一紅，扭到一旁。

“呵呵……”翎兒笑了起來，“那又有什么關系，你還是你啊，雅兒也依舊是雅兒，倒是你們……咳咳……”

翎兒忽然咳嗽了起來，雅兒趕忙上去扶住她，艾巴從儲物空間里取出一個長盒子，猶豫道：“食物都在修的儲物空間里，我這里帶的是衣物，你遲早會餓死在這里的。”

翎兒抬頭，看著他手里的盒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沒頭沒腦地問道：“惡魔不會被餓死嗎？”

“至少可以堅持更長時間，或許會有人來救我們。”

“你說的，是修嗎？”翎兒笑得有些嘲諷，“修極其討厭惡魔，而很不巧的是，我也很討厭惡魔，讓我變成那種惡心的東西，我還不如去死！”

艾巴有些尷尬，手里的盒子遞過去也不是，收起來也不是。

翎兒知道說錯話了，道：“抱歉，我并不是說你。”

艾巴搖頭，表示自己并不介意，道：“這個無所謂，不過這盒子里的疫苗，可以讓你活下去，活著，總比死了好！”

“我是人！”翎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沉默不語。

人……

可我已經不是了……

艾巴低頭，悶聲悶氣道：“修讓我好好照顧你，你就……那么想死嗎？”

“我是人，也只能是人！想讓我變成惡魔？可以！下輩子！”翎兒取下發間的木梳，眼神有些迷離：“我的父親，就是因為研究這該死的惡魔而死的。”

艾巴沉默了，他知道，他勸不了她。

可是，這樣真的會死的！

似乎是想打破這沉悶的氣氛，雅兒笑道：“別聊這些不開心的往事了，翎兒，說說你吧，在一起這么久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父親居然是惡魔計劃的參與者之一。”

“我？”

艾巴也有些好奇，認識翎兒以來，她很少提及自己的情況。

歪著頭想了想，翎兒拍了拍手，道：“好吧。”

“我出生在帝都，父親是一名學者，母親在我出生時因為難產而死，我一出生就身患怪病，就連亡德耐出色的醫療技術都無法治療。

醫生斷定我無法活過三歲，父親則一直尋求著治療我的方法。”

艾巴心里感到奇怪，亡德耐的醫療技術如果都斷定翎兒活不過三歲的話，那她斷不可能活到現在才對，畢竟大陸第一強國不是吹出來的。

似乎看出了艾巴的疑惑，翎兒解釋道：“惡魔計劃啟動很久了，我父親在我兩歲那年……”

翎兒忽然頓了一下，問道：“既然你現在可以變成惡魔，那你應該知道，每個惡魔會具備某種能力。”

“嗯，雖然不太清楚，我確實有某種能力，不過今天才變成惡魔，我也沒有時間去適應。”艾巴道。

“既然你知道，那解釋起來就方便多了。”翎兒繼續道：“我父親將他自己研究出來的一種本屬于惡魔的、還在開發中的特殊能力給了我——不死！”

“不死？”艾巴驚呼，不可思議道：“怎么可能有這種變態的能力。”

“事實上，這種能力出現幾率很低，我父親是人為的制作出了這種能力，也正是因為不死能力，我才活到了現在。”

“可是，你現在的身體……”

翎兒苦笑道：“是的，很弱，可是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是不會死于病痛的，或許某一天我會病重到無法行動，無法醒來，可是……我不會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植物人？”

“差不多。”翎兒補充道：“不過任何能力都不可能完美無缺，因為不死能力，而我又不是惡魔，再加上身上的病，導致我的體質越來越弱，而當弱到一定的界限，我是會死的。”

看到艾巴不解的模樣，翎兒攤手道：“比如饑餓到一定程度，或者被遠強于我的強者秒殺，那樣的話，身體內的不死能力就不會發揮作用。”

“……”艾巴一陣無語，無奈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會死。”

翎兒無辜的眨了眨眼，道：“當然，沒有絕對完美的能力。”

艾巴沉默了，過了許久，悶聲道道：“早點休息吧，睡著了就不會有餓的感覺了。”

翎兒坐在地上，無力地靠著墻壁，從懷里取出另一把木梳，借著窗外的月光，靜靜打量著。

“修啊，我究竟能否成功呢？”翎兒搖頭，語氣堅定，低聲道：“修，我一定會改寫你的命運的，不過要對不起艾巴和雅兒了…………”

月光下，少女撫摸著發間的木梳，祈禱著：“爸爸，保佑翎兒吧……”

葉東離扭頭看到林夜雪一臉悲情，雙目含淚的樣子，只感覺像是看到了沫兒。

當初每次沫兒看那些韓劇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

說實話，葉東離一直不能理解女人的多愁善感，可是當自己身臨其境，看到房間內三人的遭遇后，就連自己也快要掉兩滴鱷魚淚以示敬意了。

“忍住，忍住，你是爺們兒！”葉東離低聲嘟囔著。

“哎，怎么還不進入下一幕，再在這里待一會，我就真受不了了。”林夜雪抱怨道。

看到窗外已經有了亮光，顯然是快要天亮了。葉東離道：“時間加速？這次不需要破碎再重組這個幻境，而是直接時間加速了嗎？”

林夜雪道：“應該是因為在同一個場景，所以沒有再重組吧。”

看著躺在地上，卻一直沒有睡著的三人，葉東離道：“是那個魅魔也不想回憶起這一夜的絕望吧。”

是的，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而且又饑渴難耐，三人怎么可能睡得著。

葉東離打起精神，道：“看來，快要到結束的時候了。”

……

“葉東離，忍住！你不是娘們兒！”葉東離低聲嘟囔，隨后叫道：“忍個屁啊，我又不是葉東離，何必為他維護形象！”

剛準備哇地一聲哭出來，卻怎么也擠不出眼淚。

我果然是個冷心腸的人啊。葉東離自嘲地想著。

林夜雪無語地望著他，笑道：“雖然你不是真正的葉東離，可你好歹有自己的意識，何必如此。”

“對啊，我是我自己，何必顧慮他？”葉東離忽的壞笑著看向林夜雪，道：“反正他們三個也看不到咱們倆，不如我們做點羞羞的事。”

“好啊！”

“嗯？”

林夜雪不屑地看著他，道：“如果你打得過我的話。”

“你真不懂幽默。”葉東離想起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還是放棄了某些想法。

嗯，只是想想。

葉東離心里澄清道。

“話說，你怎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都差點被感動哭了。”葉東離看著從始至終沒怎么變化過表情的林夜雪問道。

“如果在平時，我或許會同情他們。”林夜雪皺眉道：“可是現在我的伙伴有危險！如果十分鐘之內還沒有結束的話，我就自己破開這個幻術。”

“十分鐘？”

“外界的十分鐘。”林夜雪感應著箭矢的位置，心里默默計算著時間。

“終究要分開的，我還會在這個幻境里游蕩多久呢？”葉東離有些傷感，嘟囔道：“不知道真正的我現在在干嘛。”

……

葉東離在看女人！

不是那種男人對女人“欣賞”的目光，而是驚訝。

一個身患怪病，身體嬌弱的女孩兒，和兩個惡魔，同樣一整天沒吃飯喝水，可是這個女孩兒居然比兩個惡魔都要有精神！

這不科學！

究竟誰是惡魔啊！

艾巴躺在地上，卻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現在已經沒有了饑餓和干渴的感覺了，仿佛已經麻木了一般。

“中午了。”翎兒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看那兩把木梳，此時她竟然笑了起來，“終于到界限了。”

艾巴看著舉止怪異的翎兒，卻連開口詢問的力氣都沒有了。

翎兒臉色紅潤，根本就沒有一點虛弱的感覺，緩緩走到艾巴身旁，靜靜地注視著他。

“對不起。”

翎兒眼神有些傷感，緩緩地，坐在了艾巴身邊，道：“以后，恐怕需要你背負更多的東西……”

什么意思？翎兒要做什么？雅兒呢？

艾巴眼角瞥到雅兒還在一邊躺著，顯然已經昏了過去。

還未等艾巴回過神，忽然感到額頭一涼。

紅唇貼在艾巴的額頭，翎兒竟然吻了艾巴的額頭。

女子特有的清香充斥在鼻腔，艾巴驚怒地看著她，卻連質問的力氣都沒有。

為什么？

雅兒還在旁邊！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額頭還有些微涼，從被吻的地方，一直涼到了艾巴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