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路數變了！

幾天以來，方銳在齊然身邊作為‘沙包’，每日都與之陪練。

第一次交手時候，齊然還只是依仗著力量，以重劍對大刀，依靠‘玄冥霜凍’的特殊性質取勝。然而到了現在，他放棄了以功法為重心的作戰方式，純以技巧決勝。

然而如今的齊然卻更讓方銳感到可怕。

他幾日不見，武道路數大變，出招羚羊掛角，變化無端，快，準，狠，辣，讓某應接不暇！

此時，齊然長劍斜斜刺出，這讓方銳頭大。

他的下一劍會刺向哪兒？我該攻向哪？方銳心中有了躊躇。

幾日下來，無論方銳如何進攻，齊然盡數放棄防御，以攻代守，攻方銳之必守。出招后發先至，隨心所欲，如同水流，無孔不入。

自己的破綻就像是向著齊然劍尖撞去一樣，無論方銳如何用刀，在齊然的劍下，他始終不能保持完整的攻勢。絕力出刀之后，方銳往往發現，齊然長劍已經斬向自己軟肋。迫不得已下，以蠻力回刀，一來一回，已經毫無優勢。

一招敗，招招敗。齊然之后從容搶攻，不多時，就能讓方銳棄刀投降。

長劍如同操縱之物，在方銳眼中，齊然仿佛不斷釋出絲狀之物，纏繞自己的手腕，讓自己刀身沉重，不再鋒銳！

噠！

齊然的長劍遞出，落在方銳脖頸之處。

“我說過了，你的缺憾在于出招時候無有余力，不留后勁?！饼R然說著，撤掉手中長劍。

伸出手去，齊然一指方銳的龍雀虎頭刀。

“把你的刀拿來?！?

幾日以來，方銳接連大敗，自信全無。此時，即使齊然與自己處于對立，沮喪之下，他還是把手中的刀遞出。

七十斤的龍雀虎頭刀入手，齊然彈了一下刀面，讓其發出金屬清脆的反彈之音。

“果然好刀，你運氣不錯，外出時候得到此刃?！?

齊然手臂稍稍加力，讓右手握刀之處保持‘松而不弛，腕轉隨意’的狀態。

“看好了，這是你修煉的‘淵離斷山刀’。你看看我與你之間有什么不同?！?

呼呼呼！

長刀揮動，狂風陣陣！

斷山刀，大氣磅礴，招式大開大合，卻暗含攻守，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太岳派諸人數十代人的武道沉淀。

方銳施展時候，有勢如山岳，天崩地裂之感。然而一招一式，尚且有回氣轉折停頓之處。

“你修煉的是太岳心法神山鎮，以此心法之意境配合斷山刀，應著重于‘山鎮’而非‘山崩’。”

齊然演練刀法時候開口，氣息不散，凝聚如意。

“所以，你之練刀需與自身根本之道結合。本門斷山刀，向來有多種流派。然而，你修行的武道功法是‘神山鎮’，講究氣如沉淵，不動如山。因此，以斷山刀五字精要而言，你需著重于‘擠，頓，彈，壓，挫’五字；而非你現在修行的‘崩，裂，斷，橫，斬’?！?

一法通萬法通，齊然領悟部分《迎敵應變篇》之后，觸類旁通之下，不僅僅是劍術，其余的刀法拳掌之法都大有長進。

在齊然手中，這一套淵離斷山刀呈現出和方銳不同的感覺。

他的刀招之間有充足余裕，顯得從容不迫，腳步極穩，本身就如同橫亙一方的大山大岳。一刀劈出后，隨即回轉，舉重若輕，逐步有了如同山岳連綿，繼而成脈之感！

如同海浪，一波又一波，讓人目不暇接，只感覺到群山就在身邊，無論何處而去，都會狠狠撞在上面，無功而返！

方銳目瞪口呆。

在腦海中加以想象，方銳覺得若是以刀法而論，自己上去也不過齊然數合之敵。

他從未見過齊然修習過斷山刀！然而須臾之間展現出來的功力，卻遠在自己十幾年苦修之上。

他自練就‘崩，烈，斷，橫，斬’五字之后，自認為在刀法上已經不錯了，如今看來，自己就連最基本的功法相性都還未理清！

“善攻者，必也善守，蓋因你知曉了如何進攻，你也應知曉了一切防御之法?！饼R然收刀，把龍雀虎頭刀遞還。“你修習斷山刀，需從‘擠，頓，彈，壓，挫’入手，逐步理解其中的發力，用勁，方位，機巧等變化。做到招間有余裕，七分發力，而三分后勁隱而穩固。慢慢刀法圓滿，出招隨性而非隨意。再最后以刀法反哺自身武道，進而在‘神山鎮’這一道心法中發詳出更高的境界。”

方銳吞了口口水，不禁問道：“那……再之后呢？”

“‘神山鎮’向上，太岳派之中還有‘三仙山秘冊’‘五岳山圖’等更高功法，了悟神山鎮之后，再修行這些功法，進而再推動刀法到達‘崩，烈，斷，橫，斬’五字精要。如此一來，你刀法之中，可以說攻守兼備，難覓破綻。再之后，了悟無招之招，無敵之敵，無用之用，終于在刀道上才有成就。”

齊然頭也不回，向外而去。只留下方銳捧著手中的大刀，愣愣出神。

“等下……”方銳有些躊躇，還是開口問道：“你為何教某這些？”

因為，我要收你當‘小弟’啊……齊然開口：“無須多問，你好好體會，我如今需要一個能夠喂招的人，你若太弱，反而讓我不能徹底激發我招數中的種種變化?！?

…………

拳掌刀劍修煉完畢，齊然渾身發熱，回到自家的院中洗了個澡。

如今，他是掌舵弟子，半個月一次，今天的他應該去視察一下藥田和礦藏中的狀況。

他數日前借由清算庫房的名義，最后釜底抽薪，才讓蘇府丟了好大一塊私吞的宗門之物，激化惹惱蘇府的目的已經達到。今天開始，齊然決定由實際出發，一點點收回蘇府手中掌握的太岳派資源。

分舵之中，最重要的產物有三：丹藥，靈鐵，天材地寶。

靈鐵和天材地寶因為需求有限，所以在齊然看來反倒不用太著急去處理。只有丹藥，需求巨大，外出游歷或者日常修煉都用得上。因此，在齊然看來，眼前最重要的是收回丹藥部分的管理權限。

太岳派之中，有糧田，藥田兩種用田。然而青州的土質不好種靈米，水田少，旱田多。所以，青州的糧田早些時候就被廢了，被遷往了更內陸一些的地方。

好在青州的水土對于靈藥而言是塊寶地，藥田打理得不錯。而且，青州又是太岳派中常用的多種靈藥產地，藥田一向是這里的優勢。

現在青州分舵這邊，雇傭著超過兩千名的藥田佃農。他們多是本來的莊稼人，打理自家的普通莊稼之余，也到各大武道門派中的藥田中賺些外快。

藥田的打理與尋常作物無異，只是伺候起來要更用心一些，除草驅蟲都要做到足夠好。在齊然認知中，這些藥田屬于明顯的‘經濟作物種植用田’，除去供給宗門所用之外，每年還能夠‘出口外賣’，與其他宗門交易有無。

身份被認定為‘藥田佃農’的這些人之中，也有的人來自于世代從事靈藥種植與制藥的家庭或者家族。而且據齊然所知，在青州分舵有專門的藥局，其中供奉著六十余名制藥師傅，都是負責靈藥熟成以及丹藥煉制的。所以，整個藥田部分的結構構成并不是簡單的打理田地和收獲藥草，而是有著一整套行之有效的鏈狀結構。

太岳派的藥田在固原城北，沂水難側，就近取水引流灌溉，極為方便。

齊然洗漱之后，渾身清爽，等到他外出時候，發現方銳還在原地苦練刀法。

方銳聽了齊然話語之后，嘗試以更吻合自身神山鎮功法的‘擠，頓，彈，壓，挫’五字刀訣作為總綱，催動斷山刀。現在初學乍練，明顯還有些笨拙。

然而，方銳卻發現齊然果然沒有欺騙于他。

‘神山鎮’的功法，定勁有余，崩勁不足，所以以猛烈之法動用斷山刀時候，在大力處總有后勁不足，出招受制之感。一旦改換修行精要后，反而可以做到刀有余力，從容不迫。

“方虎頭?！?

方銳正練得出神，齊然的聲音傳來。

下意識地，方銳收起手中虎頭龍雀刀，不想讓齊然看見自己已經按照‘敵人’的方法練刀。

方銳手忙腳亂，把刀藏在身后，滿臉通紅。

齊然內心好笑。

“你要練習‘擠，頓，彈，壓，挫’的精要，只管大大方方地練習。”齊然皺眉，不耐煩說道：“如今，我要去藥田巡視一番，你身為原執掌巡邏的弟子，應該知道些門道?！?

一指分舵大門，齊然說道：“你修煉之事暫且放下，與我同去城北藥田?！?

方銳原本對于齊然這種‘自居掌舵’的語氣很是不耐，但是近日以來，與齊然對練收獲巨大，這讓方銳心底很承情。

他要某同去，某就去看看，只當是還了他傳刀法精要的情面……想到這里的方銳，把身后的大刀歸位，沉聲說道：“好，某就隨你一同去。”

兩人出了分舵，在街上隨意買了些煎餅，邊走邊吃。

一路出了固原城北門，齊然和方銳不行不到一刻鐘，就在沂水之南，到了太岳門青州分舵最大的一塊藥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