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臉色蒼白，緊握的手心都是汗。

“舅母？”甄明珠笑意盈盈走上前來幾步。

蔣氏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身體，又干巴巴地扯出一個笑容說道：“好是好，可庫房最近忙得緊，尤其快到了老夫人的壽辰，家里的大事小情都需要舅母親自打點，不如忙完這一個月，就開始置辦你的事，可以嗎？”

“明珠不知道舅母為相府中饋之事，竟然如此費心操勞，下面的奴才真是不頂用，舅母可以想想找個幫手，可不要累到了自己的身體，那樣全府上下皆是難安。”

蔣氏向來對中饋分權分外敏感，急急忙忙地否認道：“不礙事的，這是舅母應該做的，親力親為才能安心。”

“那好，這禮物一事呢？”甄明珠又裝作遲疑地看了看大家。

宋恩遇和宋樂嫣兩個五歲小人，都已經(jīng)開始微微癟了嘴。

宋丞相志不在后宅，精力全部放在朝堂之上爾虞我詐，即便在宋悅欣和宋樂思出事了，宋丞相卻也絲毫不曾懷疑過蔣氏的操持中饋的能力，畢竟，這幾年府中各項開銷置辦都未出過岔子，且年年農田鋪面都有穩(wěn)定進項。

宋丞相此時，也只是因為不能提前拿到禮品，神情有些失望。

老夫人趙氏卻是微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位姨娘的表情，也都很是精彩。

甄明珠心里了然，這賬目上的事，她能做的已然做了，接下來自然有按耐不住的人，甄明珠這一招可謂是借力打力。

甄明珠繼而微微一笑，大度地表示，“舅母辛苦了，掌管中饋，管理一大家子人的日常開銷，賬目繁多，實在是太辛苦了，那就按照舅母說的辦，您先忙外祖母的壽辰，明珠的這點小事，就等到一個月后，舅母就交代一下賬房就好，不必再費力操勞，明珠自己帶人開了庫房就能清點好了，到時候，明珠就將各個禮物都一一送與大家吧。”

蔣夫人如釋重負，先過了眼前最重要，只能連連點頭稱好。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德公公，見慣了后宮中人的陰險歹毒和各種把戲，早已將事情看得透徹，自從這位甄姑娘進府到現(xiàn)在，半個時辰過去了，府中是沒有一個人關心這位姑娘身體是否康健，這段時間病又養(yǎng)得如何，可謂是親情極其淡薄，全部心思都盯著了賞賜和這姑娘送與的禮物之上，滿眼的欲望，不曾想堂堂的一品大員丞相家里也會有欺壓孤女的事情。

同時，德公公也在心中暗暗佩服甄明珠，小小年紀，玲瓏心思，善于利用形式，四兩撥千斤，卻在最后不趕盡殺絕，留有回旋余地，可堪大用。

最后，宋丞相攜嫡子宋浩宇，親自將德公公送至大門口。

眾人散去。

老夫人趙氏卻悄悄示意身邊的管事嬤嬤郭氏湊近身來。

趙氏輕聲對郭嬤嬤吩咐道：“現(xiàn)在就去找個機靈點的丫頭去盯著蔣氏，你再留意下賬目。”說罷，趙氏悄悄將自己的手牌遞給了郭嬤嬤。

見這手牌如見老夫人。

郭氏點頭，即刻去辦。

一炷香時間，郭嬤嬤就急匆匆地回到了松壽院。

郭嬤嬤向著老夫人趙氏行了一禮，道，“老夫人，奴婢指派了個丫鬟暗中盯著大夫人，有消息立刻來報，奴婢自己先是去賬房，可奇怪的是，賬本竟然都不在賬房內，一直都放在大夫人的世安苑內，這于理不合，于是，奴婢就趕忙派了家里的小兒帶著老夫人的手牌，速速去距離最近的田莊里取了去年和前年，這兩年以來的賬本，悄悄的，只驚動了田莊里的賬房先生，并交代好了賬房先生把嘴閉嚴實了，老夫人可放心，請老夫人過目賬本。”

郭嬤嬤將賬本雙手遞給老夫人。

每年田莊、鋪面都會分別抄錄兩本一模一樣的賬目，一本留在田莊和鋪面里核對記錄，一本交到府里，方便匯總銀錢記賬。

為了避免有人暗中做假賬中飽私囊，所有賬本需安放保留在賬房內，大夫人蔣氏即便掌管中饋，管理完賬本后，也需要即刻返還賬房，經(jīng)由賬房先生一一核對無誤后方能入賬。

所以，這賬本一直就存放在蔣氏的世安苑中，這必定大有文章。

老夫人逐一查看賬目，神情越發(fā)陰沉，最終，用力將賬本狠狠地摔在紅木桌子上。

“老夫人息怒，保重身體！”

“一個田莊每年都有白銀五千兩入賬，竟然徒增名目增加開支，竟然花銷出去兩千兩，除了蔣氏那刁婦沒有人敢有這樣的膽子，想一想便是入了蔣氏的口袋里，什么品格高貴的將門嫡女，明明是惡毒婦人！”老夫人趙氏氣急敗壞的咒罵著。

“老夫人身體重要，您氣壞了身體可真就沒有人治得了她了，為了丞相府，您可不能倒下！”郭嬤嬤連忙安慰道。

“如果不是今日，明珠那丫頭好心送禮，蔣氏神情有異，我還想不到這一處，看來，這蔣氏的手不但暗中算計著丞相府，連著那甄家孤女都算計，真是讓人不齒！我即便不喜那甄家孤女，可卻沒有蔣氏惡毒陰險，想那甄家遺產多半是沒了，真是個狠心腸的惡婦！”

趙氏雖然也沒對甄明珠安過良善之心，卻百步笑五十步，不住地嘲諷蔣氏的奸詐。

趙氏又繼續(xù)道，“不管那甄明珠，可我丞相府可不能就此了事，此事，必定要讓我兒早早知道，不能讓我兒白白受累賺下的家業(yè)都敗在這蔣氏毒婦的手里！”

“老夫人，此事需從長計議！”郭嬤嬤連忙勸阻道，“大夫人有將軍府這座大靠山，如今，么更是將中饋之權攥得嚴實，府中她的親信眾多，這賬本又不是出自大夫人之手，咱們也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指證大夫人授意做假賬增加名目開銷，大夫人完全可以隨便找個人頂罪，自己再領了那小小的懈怠之責，反而咱們還打草驚蛇，錯失了大好良機。”

“那你說此事應該如何？”老夫人追問道。

郭嬤嬤湊近了幾步，低聲說了幾句，老夫人陰沉的眉目終于得到舒展，連聲說道，“甚好甚好，此事就由你去辦，小心行事！”

“是。”郭嬤嬤胸有成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