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里不是她的世界
- 太后是個科學(xué)家
- 福花
- 3108字
- 2018-07-17 16:07:27
就這么盯著爐子里的炭火忽明忽暗,困倦之意也慢慢襲來。
被窩里的李景楠卻很不安分,他瞧華輕雪還沒睡,便用手肘頂了頂她,“喂,講個故事。”
華輕雪撇撇嘴,“哪來那么多故事可講……”
前幾天李景楠半夜里做噩夢,醒后一直不敢入睡,華輕雪便好心講了個故事哄他睡覺,沒想到,給他惦記上了。
“講吧、講吧,講什么都行。”
借著微弱黯淡的光火,華輕雪看見李景楠一雙烏黑的眸子熠熠生輝,心慢慢軟了下來。
“……好吧,那我就講一個。”華輕雪思索著,慢慢說道,“不過,今天我們不講故事了,好歹你也是位太子,不如我給你講講帕金森定律吧。”
李景楠眨了眨眼,挨著華輕雪側(cè)躺著,特別的乖巧。
華輕雪一邊回憶腦海里那些知識,一邊娓娓道來:“帕金森定律,也叫官場病,或者組織麻痹病,帕金森定律闡述了一個這樣的現(xiàn)象……不稱職的人一旦占據(jù)領(lǐng)導(dǎo)崗位,龐雜的機(jī)構(gòu)和過多的冗員便不可避免,庸人占據(jù)著高位的現(xiàn)象也不可避免,整個機(jī)構(gòu)系統(tǒng)就會形成惡性膨脹……陷入難以自拔的泥潭……”
夜色漸濃,溫暖而簡陋的小屋里,只有女人輕緩的呢喃低語……
……
這個夜晚,華輕雪做了一個很離奇的夢。
她夢見了李景楠。
不同于平時在她面前的趾高氣揚(yáng),夢里的李景楠顯得弱小無助,他跪在地上,上半身撲在一張很大很大的床前,低聳著頭抽噎不停。
華輕雪走過去想安慰他,可是她喊了好幾聲,夢里的李景楠卻似乎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
李景楠一邊哭一邊說著:“父皇,兒臣聽您的話,一定好好念書,再也不惹太傅生氣了……父皇,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華輕雪這才看見,床上還躺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面容十分憔悴的中年男子,他雖然憔悴,服飾和姿容卻極為精致,就連下巴上的胡須,也被修飾得很飄逸。
既然李景楠喊他父皇,那么,他就是大齊的皇帝了?
華輕雪好奇的打量他。
皇帝似乎病得很重,氣若游絲,但是表情很平靜,談吐間自然而然帶著一種人上人的威儀。
“……朕守了大齊十四年,北邊遼人步步相逼,西邊蠻夷虎視眈眈,東邊還有倭寇作亂,朕已是累極……然,朕不甘心啊!……莫州已經(jīng)失守,那蟠龍山就在莫州邊上,若是被遼人發(fā)現(xiàn)了那兵器!朕思及此!……咳咳!咳、咳咳咳!……”
“父皇、父皇!”李景楠一臉慌亂,他伸出小手去輕撫皇帝的胸口。
皇帝的咳嗽聲慢慢平復(fù)。
“父皇無需憂心,兒臣這就去將那兵器尋來,絕不叫遼人發(fā)現(xiàn)兵器!”
皇帝聞言,卻是慘然一笑。
“我兒純孝,朕心欣慰……只是此事卻不容易,只怕一旦傳開,朕便成為天下人笑柄。朕不怕成為笑柄,朕只怕成為千古罪人,景楠我兒,你且謹(jǐn)記我的口諭——蟠龍山藏有國之利器,若不能得之,必毀之!決不能叫這利器落進(jìn)遼人手里!”
“是,兒臣謹(jǐn)遵諭旨!……”
接著,虛弱的皇帝又?jǐn)鄶嗬m(xù)續(xù)說了些話,李景楠一邊掉淚一邊點頭。
華輕雪瞧著這場景,心里頭頗不好受,她知道皇帝這是在交代遺言,小景楠心里一定也知道……
床上的皇帝說完話,氣勢一下子弱了許多,眼皮子也沉沉的往下落。
李景楠還在床邊哭著,悲傷而凝重的氣氛充斥著四周,華輕雪的心情也變得沉甸甸的。
可是忽然!皇帝的一雙眼睛倏地睜開!
他直直看向華輕雪,眼中精光射來!瞳孔隨之放大!
華輕雪被皇帝嚇了一跳!只覺得那雙眼睛要將自己看穿!心中無比駭然!
嘩!——
華輕雪睜開眼,她看見窗戶縫外透過來的朦朧曙光,心情一松,慢慢坐起來。
身邊的李景楠睡得正香,華輕雪不想吵醒他,她覺得這個歲數(shù)的孩子睡眠很重要,既長個子,也長腦子。
華輕雪起身將火爐子撥得旺了些,又往里面添了碳,而后端起木盆里的衣裳輕手輕腳走出去。
昨天夜里下了半宿雪,現(xiàn)下院子里已經(jīng)落了厚厚一層,映射著早上的日頭,亮晃晃的刺眼。
華輕雪的心情因為晴日而松快了不少,天氣好了,衣服也能干得快些。
紅腫的手已經(jīng)崩裂了幾條口子,癢得厲害,一碰又極疼。
華輕雪無暇顧及,她一邊晾衣服,一邊想著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
——作為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若說對自己的身份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李景楠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昏倒在山路上,身上只穿著一條半袖的裙子,單薄得不像話。
穿成這樣,在寒冬臘月跑進(jìn)深山老林里,顯然是送死。
可是她完全不記得自己為什么進(jìn)山,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進(jìn)的山。
這一個月以來,她養(yǎng)好了身體,也斷斷續(xù)續(xù)憶起了不少事情,只是大部分都是隱隱約約的輪廓,不夠清晰。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前呆過的那個地方,絕對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至少在那里,當(dāng)她解釋一個簡單的化學(xué)反應(yīng)原理時,不會被人當(dāng)做胡言亂語。
也許等自己回憶得再多一些……
再多一些……就能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
今天天氣好,華輕雪不用浪費時間去烘烤衣服,她打算出去碰碰運氣。
在不知道何時才會有人來營救他們之前,她得想辦法養(yǎng)活自己,還有那個八歲的太子殿下。
華輕雪晾完了全部衣裳,在屋里簡單煮了一鍋粥,然后跟李景楠說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坐吃山空顯然不行,衣食住行每樣都需要錢,尤其現(xiàn)在天寒地凍最容易生病,看病抓藥更需要錢。
總之,擺在他們眼前的現(xiàn)實就是:錢、錢、錢!
洗衣裳的活計肯定做不長久,她要出去試試找些別的活做。
李景楠聽了,皺起小臉,“可是你的口音很奇怪啊……”
他擔(dān)心華輕雪引起遼人的懷疑。
華輕雪聳聳肩,“總比你出去強(qiáng),你出去只能裝啞巴。”
李景楠一口純正的大齊官話,一聽就知道他是從盛京里來的。
華輕雪這么一說,李景楠倒也不好反對了。
他耷拉下腦袋,語氣悶悶的:“那你去吧……”
小家伙似乎還有些別扭。
華輕雪早已習(xí)慣他的傲嬌性子,笑著說道:“我會早些回來的。”
她模仿這里的女人,勉強(qiáng)給自己挽了發(fā),包了塊頭巾,一身灰舊衣裳就像再普通不過的村婦。
借著木盆里的水映出倒影,華輕雪確信自己的模樣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這才出了家門。
到了街上,華輕雪直接往豐樂樓去。
之前因為洗衣裳,她認(rèn)識了豐樂樓的廚子嚴(yán)大娘,嚴(yán)大娘聽說華輕雪會算賬,便熱情的告訴她,說最近鋪子里正想招個會算賬的幫工。
華輕雪今天來,就是特意來見掌柜的。
眼下不是用飯的時間,酒樓里沒什么人,掌柜正在案臺邊算著賬。
華輕雪走過去,輕聲問:“您好,聽說這里最近在招幫工……”
“不招了。”掌柜頭也沒抬,直接回絕。
華輕雪愣了愣,“不招了?……掌柜,我會寫字算賬,您如果不信可以考考我的。”
掌柜卻嘆了口氣,擺擺手,“小姑娘,不是我不信你,我實在是為姑娘好,這幫工的活,你是做不了的。”
華輕雪越發(fā)不解。
為她好?這是從何說起……
掌柜不再理她,眼神瞥向外面,搖頭嘆道:“唉……如今這世道……”
華輕雪也看向外面,只見兩個巡街的遼兵正強(qiáng)拉著一個女孩,身后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頭苦苦哀求。
那女孩不過十二三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雙眼睛里透著深深的驚恐,連尖叫聲也發(fā)不出來。她臉上帶著分外明顯的巴掌印,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木偶任遼兵拖拽著前行。
白發(fā)老頭與遼兵拉扯,被其中一人推倒,這時街邊走出來一個年輕壯漢,他扶起摔倒的老頭,卻被遼兵從背后一刀捅穿了肚子!
血濺了老頭一臉,遼兵拔刀的時候,一些白白紅紅的東西從那男子的身體里掉出來——
老頭立時嚇得痙攣,兩個遼兵嘻嘻哈哈在街上叫罵了一陣,見街上再無人敢出聲,才拖著女孩耀武揚(yáng)威的離開。
整條街道,安靜得像個墳地。
華輕雪屏著呼吸看完了整個過程……
她咬著下唇,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不要顫抖得太厲害。
她清楚自己看見了什么!她也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整個腦袋都是木的,就好像被什么東西重重的錘了一下!
她的認(rèn)知,放在這個世界,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什么法則,什么人權(quán),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是笑話!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讓她出現(xiàn)在這里?
——這里不是她的世界!
一只拿著帕子的手伸了過來,華輕雪怔怔的看過去。
掌柜將帕子塞進(jìn)她手里,“別哭了,快回去吧,以后也少出門,我會讓榮升去取衣裳的。”
她哭了么?
華輕雪抹了一把臉,果然濕了一片,她想沖掌柜感謝的笑,卻笑不出來,她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