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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出亂子了

李景楠的神色有些黯然,“他原來駐守在西南,那些個蠻夷部落都怕他,若不是莫州失陷,父皇也不會把他派遣到這北方……”

看著一個八歲的孩子憂國憂民,華輕雪心里面生出一股荒謬感,以及異樣的難過。

“那原來駐守這里的將軍呢?”華輕雪問。

“死了。”李景楠的眼睛盯著爐子里懶懶的火焰,“有一次聽到母后對舅舅說,文治武功兩相比較,父皇將精力都放在了文治上,武功卻是太過敷衍,造成我大齊偌大一國,竟無將可用。”

皇帝被人這樣議論,李景楠身為太子,心里面絕對不好受,回憶起當(dāng)時情景,他的臉色陰沉下去。

“舅舅也說父皇的不是,明明莫州之戰(zhàn)還能再出兵,可是父皇卻選擇了求和,將三州都割給了遼人。”

華輕雪皺眉,皇后說也就罷了,皇后的弟弟也這樣說,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啊……

李景楠扭頭看華輕雪,說道:“我當(dāng)時年紀(jì)尚小,偷聽到這些之后便去告訴了父皇。”

華輕雪詫異,“那你父皇什么反應(yīng)?”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笑了笑,就繼續(xù)批閱奏章去了。”李景楠的語氣里帶上了某種篤定,“我父皇肯定不會錯,他是天子,他一定是對的。”

華輕雪一見李景楠臉上帶上不適合這個年紀(jì)的早熟,心里面就莫名難受,她點了點頭,“嗯!你父皇肯定對。”

李景楠譏笑她:“你懂什么啊。”

華輕雪歪著頭想了想,回道:“有些帝王夢想開疆?dāng)U土,有些帝王夢想國泰民安,你父皇并沒有錯,開疆?dāng)U土的功勞記在史書上固然威風(fēng),可是要想真正流芳百世,憑的還是百姓是否安居樂業(yè)。”

李景楠撇嘴,“沒有強(qiáng)大的軍隊保家衛(wèi)國,百姓怎么可能安居樂業(yè)?”

華輕雪覺得李景楠這個想法太偏激,她擔(dān)心李景楠以后坐了皇帝只管武功不管文治,不由得操心,“強(qiáng)大的軍隊肯定重要,但是你且想想,說起哪個國家最好,誰會以哪個國家疆土大、軍隊強(qiáng)來評判?大家一定是去評判這個國家的百姓是不是富足,官員是不是清廉,人與人之間是不是友好相處,說白了,就是經(jīng)濟(jì)、政治、社會風(fēng)氣,這些可都不是靠軍隊就能辦到的。”

她說完,又生怕李景楠聽不進(jìn)去,再接再厲:“況且你父皇也不是完全不顧武功,只是他運(yùn)氣不好,遇到這么個強(qiáng)敵環(huán)伺的年代,手里有再多兵也應(yīng)付不來嘛!”

李景楠臉上的神色這才有些松動,漸漸帶了笑意,“嗯……我也覺得,我父皇做事,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

這天晚上,李景楠睡得尤其好,既沒有被夢魘著胡亂說夢話,也沒有輾轉(zhuǎn)反復(fù)徹夜難眠。

作為一個孩子而言,睡著了應(yīng)該是雷打不動的,可是李景楠卻表現(xiàn)出易驚易醒。

最近幾天他睡得比剛到任丘時沉很多,華輕雪將這些歸功于自己……

好吧,其實她明白,李景楠的表現(xiàn)是對環(huán)境的一個適應(yīng)過程。

但是看著他睡得香甜的小臉,華輕雪就是覺得,一定是她說的那些話起了作用,讓小景楠對他的父親從內(nèi)心深處真正的認(rèn)可,所以他才會放下心結(jié),睡得這樣香。

華輕雪很高興。

看著身邊安睡的小人兒,她感受到一種十分滿足的幸福感。

華輕雪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幸福感會因為一個孩子的睡顏而產(chǎn)生。也許,是命運(yùn)讓她和他之間產(chǎn)生了某種看不見的聯(lián)系?

……只是,這種聯(lián)系,也許馬上就會消失了。

華輕雪的心,往下沉了沉。

那位傅將軍,并不打算把自己一起帶走……

即使那位將軍帶上自己又怎樣呢?李景楠終有一天要回到那個遙不可及的皇宮里……

華輕雪沒有進(jìn)宮的想法,她不想為奴為婢,也不想以恩人的身份于皇宮內(nèi)自居,且不說那樣太尷尬,便是皇帝和皇后的態(tài)度,也都是未知數(shù)。

她知道這里的人很看重皇室的威儀,為了皇家的體面,能做出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景楠曾說過一件小事,他六歲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茶壺,弄濕了被褥,第二天宮女收拾的時候以為他尿床了,原本這事也沒什么大不了,可是那宮女嘴巴卻不牢靠,跟其他人說太子殿下尿床了,結(jié)果是皇后將知道此事的人全部杖斃了。

這種事不常見,貼身伺候的人通常是層層篩選,絕不會向外透露任何關(guān)于主子的事。

然而,這種情況一旦發(fā)生了,后果便是不堪設(shè)想。

華輕雪自然不會向外宣揚(yáng)李景楠的事情,可是在這個時代,“知道”就是一種罪。

她和李景楠朝夕相處,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塊兒,別說是尿床了,李景楠什么窘態(tài)她都見過。

華輕雪不會天真的認(rèn)為皇室成員能夠容忍自己的存在,就連李景楠……華輕雪心里也不敢肯定,他長大了之后是不是能夠容忍她的存在?畢竟,她曾經(jīng)看見過他最落魄的樣子……

華輕雪心事重重,這個晚上她沒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遼兵送來了兩大包棉衣外罩,和華輕雪預(yù)想的一樣,這些衣裳是經(jīng)過軍營內(nèi)務(wù)清洗過的,本身并不臟,僅有內(nèi)襯貂毛上的血跡需要她來洗。

她清點了一下,統(tǒng)共有九十二件,只要她勤快些,兩三天就能洗完,只是她這院子小,一次晾曬不了多少件衣裳,看來這活也得分批干了。

華輕雪心里盤算著,想著要不要再去多買幾根竹竿,撐得高高的,多架幾層,也好多晾一些衣服。

不但想買竹竿,她還想去買些饅頭包子。其實她以前更習(xí)慣吃米飯,但是眼下她空有一腦子菜譜,卻實在沒什么廚藝,她不想浪費錢去配置齊全廚具,還是饅頭包子省事,尤其包子,華輕雪現(xiàn)在真是愛上了各種餡的包子……

華輕雪出了門,還未走到巷子口,就聽到從前面那條街傳來的紛雜喧嘩聲,她立即停下了腳部,心里面有些打鼓……

站在原地仔細(xì)聽了片刻,人聲鼎沸,各種叫囂充斥在一起,似乎還有一些事物的碰撞聲響。

華輕雪把自己整個身子往墻壁邊上靠,慢慢挪到巷子口,看到許多人跑來跑去!

——出事了!

這是華輕雪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她轉(zhuǎn)身就想遠(yuǎn)離這場混亂!

一個身影忽然竄了出來,華輕雪被猛地撞到地上!

只見一個年輕男子抱著一袋米跟著也摔倒,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但是他很快爬了起來,吼了一句:“別擋道!”然后抱起米袋轉(zhuǎn)身朝巷子深處跑去!

華輕雪有些懵,理智讓她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爬起來極快的朝家的方向跑!

她一面跑,心里面一面告訴自己:別怕、別怕……

出亂子是遲早的事,換做任何一個被搶占的地方,當(dāng)?shù)氐拿癖姴豢赡芤恢被钤趬阂种小?

他們需要爆發(fā)……他們遲早會爆發(fā)!小亂子,大亂子,反反復(fù)復(fù)……

這些都是遲早會發(fā)生的事情……

一切都和她預(yù)想的一樣……

不要怕……

不要怕……

只要關(guān)緊門窗,熬過這幾天就會過去的……

盡管這樣安慰自己,華輕雪跑回去的路上還是踉蹌了好幾次,明明沒有幾步的距離,她卻跑得兩條腿都發(fā)軟。

臨到門口,華輕雪又一個踉蹌!

眼看整個人就要往門檻上撲了,身后忽然一緊!撲到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華輕雪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上次那個助人為樂的大胡子……

傅廷燁等華輕雪站住,松開了揪住她衣領(lǐng)子的那只手。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站在那兒,就有一股無形的氣勢卻讓人難以忽視。

華輕雪心里不由得好奇起來,這人平時是干什么的,才能養(yǎng)出這么一身驚人的氣勢……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鎮(zhèn)靜下來了,大概是因為有這個男人站在這兒,看起來似乎很靠得住的樣子……

“謝謝……上次也多虧了你……”華輕雪有些尷尬的向?qū)Ψ降乐x。

其實她平時走路挺穩(wěn)的,唯一兩次摔倒,都叫這人遇上了……

她說完話,才發(fā)現(xiàn)傅廷燁另一只手里提著一個大袋子,袋子鼓囊囊的。

華輕雪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說道:“你是為了還我蘿卜才找到這兒的嗎?不用了……只是一袋蘿卜而已……”

傅廷燁:“……”

傅廷燁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怎么答她,最后,他選擇了直接跳過這一話題,將手里的袋子放到門前,低聲說道:“這里是一些糧食蔬果,足夠你們這幾日生活了,外面有幾家糧鋪被搶了,街上正亂著,沒有我的通知不要隨便出門。”

華輕雪怔怔看著他——

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候,還有誰會特意給她和太子送來食物?

傅廷燁轉(zhuǎn)身要走,城里忽然出了亂子,接下來遼兵必然會有所動作,抓人,拘禁,拷打,或者殺雞儆猴……

他不能讓這些事情影響到太子的營救計劃,他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去布置,人手不夠,他不得不親力親為。

“傅……傅將軍!”華輕雪在他身后喊道,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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