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路愁苦
- 誰的輪回,漸染嫁衣
- 歐陽海
- 3018字
- 2019-08-08 15:50:13
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好像還越下越大了,院門口的兩個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視線里,再沒有痕跡。
趙怡情抬起手,剛剛端著茶杯的地方有些紅紅的印子,差一點兒,差一點兒那一杯水就剛剛好的傾在自己的手上了,但是沒有,因為聽到李懷瑾開口說的話的時候,就知道沒有必要了,做得再像再可憐也是一樣的結果。
身上多了件披風,安蕊走過來,微微地嘆了口氣,“姑娘,何必呢?”
趙怡情沒有看她,而是繼續看著外面烏沉沉地天空,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道:“我沒有家呢!”
又是這一句話,每次趙怡情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安蕊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更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只是靜靜地站在她的旁邊,看著她微蹙著的眉頭。
“安蕊,你知道么?”出乎意外的,趙怡情卻又開口了,“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親人,只有你才會一直都陪著我。”
“怎么會呢?”安蕊牽過趙怡情,將她扶在旁邊的貴妃榻上坐下,“姑娘這樣說自然是看得起我,但是姑娘還有老爺,還有少爺啊!夫人雖然不喜歡姑娘,但是她畢竟只是這里的女主人,跟姑娘也不是血親,姑娘何必放在心上呢?”
趙怡情扶著頭,好像又陷入了沉思,根本就沒有聽安蕊說話一般,安蕊也習慣了,雖然這個姑娘在外人面前總是表現得非常的強勢,但是她知道,這些都只是來源于她的恐懼,來源于她的不安,只有當這個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的時候,她這樣的情緒才會露出來。
嘆了一口氣,安蕊轉身剛要離開,趙怡情卻又道:“舅舅也不喜歡我了,如今的舅母最最討厭我,舅舅那樣的護著她,自然也是不會喜歡我的。”
“這又是傻話了,夫人是夫人,姑娘是姑娘,姑娘的生身母親跟老爺可是兄妹至親,說到底也還是親骨血,如何就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呢?”
趙怡情搖了搖頭,“你不知道的,先別說舅舅和母親從前是不是兄妹情深,就算是真真的感情好,母親也去世那么多年了,如何還有感覺,對外甥女這些感情如何敵得過他們夫妻之情,我終究是個外人。”
安蕊笑道:“姑娘如今是越發的會胡思亂想了,看來也就只有少爺能夠逗得你開心,要不要讓人請少爺去?”
“別!”聽到安蕊說要去情李展鵬,蘇環環忙出聲阻止,眼神黯淡下來,“展鵬如今也變了,自從她來了之后,一切都變了,舅母不在了,她成了舅母,舅舅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她了,就連展鵬也開始終日里關注她,都不大愿意跟我玩了。”
安蕊訕訕一笑,“這姑娘還不清楚?少爺心里是不滿夫人呢!天天盯著還不就是為了挑她的錯兒?這少爺也是跟姑娘說過的呀!姑娘何必自尋煩惱呢?”
“唉!”趙怡情也沒有辯駁,只是嘆了一口氣,“安蕊,你說以后我要去哪里呢?住進誰家的院子,會比這里好么?”
安蕊笑嘻嘻道:“這姑娘就放心好了,雖然姑娘一直都認為這里不是自己的家,但是老爺對姑娘怎么樣,府里頭上下誰不知道?定然會有一個如意郎君的。”
搖了搖頭,趙怡情眼里有閃閃的淚光,“在這里已經像是無根的浮萍,寄人籬下了,但是回過頭來想想終究跟自己還是有一些牽連的,若是日后找了一戶人家,像我這樣的女孩兒,又不是將軍府里頭正經的小姐,如何得人尊重?想到此,終究都要恨及父母,若是知道日后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又何必要將我生下來?就算是將我生下來了,若是陪著我長大倒也好了,偏又撒手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跟著他們去的好。”說著眼淚就順著臉頰留了下來。
安蕊道:“姑娘,如何怪我不多說你,如今的生活也還算是穩定,其實老爺也還是很關心姑娘你的,偏偏你心眼子多,想這些個有的沒的,不是白白的作踐了自己的身子么?好好的一個人,再怎樣也經不住這樣的折磨啊!
這樣的事情,通常都是越想越委屈,趙怡情被安蕊這樣一說,卻并沒有止住淚來的意思,反倒是哭得更兇了,安蕊也沒有辦法,索性就不說了,塞了條手帕給她,自己走開了。
趙怡情自己獨自對著外面灰色的天空,其實有些事情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就算是安蕊也不行,她猜到那是她的事情,可是并不代表,她就敢肆無忌憚的說出來。
這個地方再如何不是自己的家,終究也還是住了這么多年,府里的上上下下待她也還算是恭敬,房子住得也不是不舒服,各種事情也未曾操過心,若是真有一日要嫁出去,會是怎樣的人家?
會比現在好么?只怕是不會的吧?這樣的身價能夠嫁的到什么樣的好人家呢?就算是找到一戶好人家,那人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會不會對自己好?會不會知冷知熱?畢竟還是一個不太了解的陌生人罷了,如何敵得過自小長大的情誼?
偏偏那一位又是個榆木腦袋,就是不開竅,兩人在一處大多還是聊些玩意兒,真正的大人的話卻是從未說過,她心里怎么想的,大概他也是不知道的。
往東邊望過去,梧桐樹葉掩住了一些瓦片,這些梧桐樹葉都沒有被摘掉,算是逃過了一劫了,只是因為原本每年都吵著要將它們清理掉的人已經不再住在那里,而是去了另外的一個地方。
“情姐姐,你看這些東西都太討厭了,我們把讓人把它們都砍了吧!這樣我就可以在這里直接看得到你了。”
“不要,只要將那些擋住的樹枝打掉就可以了,以后我們還可以爬樹玩,到了夏天還有知了可以網呢!而且有這幾顆樹在這里,你的臉就好像是從一片綠色中出現似的,很漂亮呢!”
依稀還是少年稚嫩的聲音,從那一年開始,每當這個時候,就有人來把那些長出來的枝葉給摘掉,這樣的習慣竟然持續了這么些年,誰知道這些年里都經歷了什么?誰知道他們曾經有多少次,就是這樣靜靜地望著對方。
原來再好的感情也有湮滅的一天,難道真的就沒有天長地久么?一只燕子撲棱著翅膀飛回了檐下,準確地落到了自己的巢中,然后不斷地扇動著自己的翅膀,抖下羽毛上的水,趙怡情暗道:“連你都知道回來看我,如何那人不曾過來呢?”
這是一只野燕子,它來的時候,腳上的傷痕那樣的明顯,竟是那個頑皮的少年的彈弓造下的罪孽,小心翼翼地捧起它,心里莫名地就感到心痛,好像看到了自己,一樣的失去了家。
然后那個拿著彈弓的少年就急匆匆地跑到了這個院子,看到她一臉的疼惜,馬上就將手上的彈弓藏到了身后,其實她早就看到了。
從此檐下就多了一個燕子窩,那只燕子就在他們的關注下復原,很快就有了另外的一只燕子也飛了過來,沒想到竟然這樣的戀舊,每一年開春的時候都會飛回來。
其實趙怡情不知道后來再飛回來的那些燕子是不是原來的那一對,但是她愿意相信,她愿意相信,自己給了當初的那只燕子一個永久的家,所以每年的春天,當看到燕子來到這里的時候,她就覺得是那一只被她救下的燕子回來了。
外面的雨終于停了,空氣中有一些泥土的味道,聞上去非常的清新,但是趙怡情不喜歡,因為她記得,就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天,她的父母在外面再也沒有回來,她不知道為什么平時溫柔恬靜的母親,為什么會在那一天出門,回來的時候,卻只是擔架上兩具冰冷的尸體。
其實沒有人知道,趙怡情最討厭的天氣是雨天,最討厭的季節是春季,就連安蕊,都以為小小年紀的她還沒有能力記住那件事情,這些年來,誰也沒有提過她的父母為什么會那樣離開,也沒有人有那樣的意向去追查,或者是說出來,趙怡情也沒有想過,因為她沒有能力,她沒有辦法走出這個大門,這已經是她唯一的棲息地了,若是真的離開了,哪里才是她的歸宿?她沒有能力。
“姑娘可是睡著了?”安蕊見趙怡情背對著屋里,一動不動,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沒有開口,趙怡情只是動了動,表示自己沒有睡。
“我還道姑娘睡了呢!這雨剛下完,還涼著呢!怕姑娘著涼了,白說一句。”安蕊知道她的心情不好,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導她,只好又言道,“不知道姑娘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向廚房說一聲去。”
“沒什么特別想吃的,隨便吧!”被安蕊吵到了,趙怡情索性就爬了起來,往自己的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