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睡不著嗎？”張海一直注意著她的動靜，聽到她似有若無的嘆息，便低聲問道。

柳梓顏聽著窗外呼呼的寒風，心里帶著傷感，“嗯。”

張海見她無心與自己交談，心里有些黯然，“我也睡不著，我們聊聊天？”

柳梓顏沒有出聲，他們倆好像并沒有什么共同話題，哪怕他沒有勉強自己，哪怕他表現的溫文爾雅，可他是這里的人，面對那些人口買賣早已麻木，他不可能會告訴自己彤彤的下落、

張海猶豫了下，然后才開口：“你的丈夫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柳梓顏的呼吸一窒，沒想到張海會把話題扯到這上面，關于墨夜擎，她并不是很想說，黑暗中，她看不到張海的神情，出于禮貌，她緩緩開口：“我并不是特別了解他，他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愛他嗎？”張海小心的問。

柳梓顏怔住，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張海的眸色暗了下去，又問：“那他愛你嗎？”

柳梓顏嘴角帶著苦澀，“照顧居多吧。”

張海皺眉，有些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疑惑的問道：“如果他不愛你，你為何會嫁給他？”

這個問題同樣無法回答，外面突然傳來一些怒喝聲和奔跑聲，手電筒的光不時透著窗戶照進來，柳梓顏迅速坐起，張海也拉開燈，神色有些焦慮。

他聽了會外面的聲音，臉色有些怪異，對柳梓顏開口：“你先睡，我去看看。”

“出什么事了？”柳梓顏疑惑。

張海有些躲閃的搖頭，“還不知道，你就在這里不要出去知道嗎？”

柳梓顏心下一沉，點了點頭，在張海離開后，她便隨即出了門，此時外面已經熱鬧了起來，張華和張海都過去了，張海媽在大門口守著，想看熱鬧又怕柳梓顏會離開。

柳梓顏在暗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張海媽毫無所覺，那隔壁蘭花的婆婆奔過來，看到張海媽在院子里，忙走過去，“這是誰家的媳婦跑了？”

張海媽一嘆，“好像是春華家的盧英，我聽到那盧英的公公在外面喊幫忙呢。”

蘭花婆婆一臉憂色，“這盧英上午還來我家給她男人織毛衣呢，當時看也沒什么不對，怎么這大晚上的要跑，被抓回來打了幾次還沒吃夠虧。”

“沒吃夠虧說明打的不夠狠，這個盧英也是個皮厚的。”昏黃的燈照在張海媽的臉上，只看到她一臉的狠厲。

沒有太長的時間，盧英就被抓回來，因為要經過張華家門口，柳梓顏看到她是一路被打著回來的，那個男人四十多歲的年級，個子矮小卻一臉的胡子，不知道是心里氣憤還是想要在村里人面前擺威風，一腳一腳的踢在盧英身上。

盧英穿著上午看到的那件棕色的棉衣，她的頭發被扯的亂蓬蓬的，遮掩這半邊臉，尖叫著躲避，她的鼻子留著血，身上也到處是泥巴很是狼狽。

“我讓你跑，你個臭娘們，我看你是活夠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那個男人看著盧英凄慘的樣子絲毫沒有憐惜，反而越打越狠，周圍的人都淡漠或者氣憤的看著盧英，沒有一個人譴責那個男人。

“啊......別打......別打了......”盧英哭的撕心裂肺，帶著絕望。

“你現在膽子是越發的大了，你以為你真走得出這山，你既然這么喜歡大冷夜的待在外面，今晚就把你綁在牛棚里睡。”一個年紀有些老太的女人恨恨的看著盧英，柳梓顏立刻就猜到是那個男人的媽，盧英所謂的婆婆。

“這女人買進來，就是生孩子陪男人睡覺的，你還敢嫌棄我兒子，敢趁著他睡著了跑，你現在倒是跑啊。”

這句話讓那個男人有些羞憤難平，他晚上想要碰她，她竟然還不樂意，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她還趁著自己睡著了跑，都進來四五年了還這么管不住，不就是嫌棄他長得丑嗎？讓他的臉往哪擱？

這樣想著，又開始拳打腳踢，柳梓顏握緊拳頭，正要上前，人群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是這個村的村長，“好啦，別打了，再打就真的出人命了。”

“這娘們心太野，打死了就打死了。”

“打死了你再買不要錢？”村長的氣勢有些威嚴，五十歲的年紀，有些不悅的看著蘆花的男人。

那男人立馬就慫了，買盧英花了他家里的所有積蓄，這幾年也沒存到什么錢，哪里還有錢買媳婦，就算有，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呢。

村長又看向蘆花，眼神里帶著凌厲，“這山里走路十個小時可不是作假的，你腳步不停的走出去天都亮了，而且到了市集坐車也需要錢，你的錢從哪里來？”

村長的話讓眾人打了個機靈，那男人連忙去搜蘆花的身，蘆花慌張的想要躲閃卻一把被男人揪住頭發，“臭娘們，敢背著我藏錢，你的錢從哪里來的？”

男人絲毫不顧現場還有那么多人，手伸進蘆花的棉衣到處亂翻，果然從棉衣的內側翻到零零散散的五十塊錢，這一搜不得了，男人的眼睛通紅，下手更狠了，拳頭向雨點一樣的砸向蘆花，“賤人，你這個臭婆娘，你還真的做了準備啊，跑，我讓你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看你以后還能不能跑。”說完，氣紅眼的那人看到旁邊一塊大石頭就跑過去搬了起來。

看著自己的爸媽，怒喊道：“爸媽，你們把賤人給我按住了，我今天就要把她的腿砸斷，我要讓她哪里都去不成。”

男人的爸媽也是恨急，真的去按住蘆花，蘆花徹底崩潰了，“不，不要，不要砸斷我的腿，我不跑了，我保證以后再也不跑了，不要砸我的腿。”

柳梓顏看著眾人的漠然，蘆花的絕望，心里前所未有的震驚，從前她聽過窮山惡水出刁民，覺得這句話太過，有一竿子打到一群人之嫌，現在看著這里的人，她的心里深深的震怒了。

張華家屋前有一排木柴，砍的整整齊齊的堆放著，手臂長有粗有細，她隨后拿了一根往人堆里走去，最先看到她的是張海媽，看到她出來就想要呵斥，可看到她臉上的冷意和手里的木棍就楞了神，再看她直直的往盧英那里去，急忙喊道：“小玲你干嘛？”

張海媽的聲音大但是混在那邊的鬧哄哄的人堆里，沒有人在意，但是張海卻聽到了，連忙看了過來，柳梓顏已經要從她面前經過，再看她手里的棍，立刻猜到她的舉動。

手迅速的把她拉住卻被柳梓顏甩開，眼看柳梓顏的棍就要舉起揮向蘆花的男人，張海一急，連忙去推那個男人，嘴里還喊著：“你瘋了，你讓她癱瘓，以后孩子不恨你啊。”

柳梓顏的動作因為張海被迫停了下來，她沒再出手，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事態的發展。

那男人被張海一推就推到了另一邊，手里抱著石頭就有些踉蹌，張海站到柳梓顏右側擋住她手里的棍，然后沖她搖搖頭，柳梓顏微微垂眸，不做聲。

“海子，你干啥？”蘆花男人氣的炸毛，他現在已經打紅了眼，只想讓自己的女人再也跑不了，眼看阻止自己是那個長的比自己好，被那婆娘好幾次比較的張海，他更是氣的跳腳。

“你把她的腿打斷了治療不要錢？現在叔和嬸子年紀也大了，他們只會越來越老，老到動不了，孩子也三歲，知道你讓他媽癱瘓在床以后不恨你嗎？你是準備到時一個人照顧一家老小嗎？”張海知道柳梓顏想要救蘆英，所以他只能出面阻止盧英男人的暴行。

“你別把自己說的那么好，這些個女的都稀罕你，你這么幫著我家婆娘，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蘆花男人越說越覺得自己猜想的對，不然這么多人沒有站出來，偏偏是他惱恨的張海出來幫蘆花說話。

“你瞎說些什么？”張海簡直是要暴走，要不是怕小玲沖動他根本不愿意出這個頭，這蘆花的男人就是個犟驢不講理。

“我瞎說？”蘆花男人把石頭扔了，也不管地下的人，看了眼張海旁邊花容月貌的柳梓顏，眼睛一亮，這兩天聽別人說張海買的媳婦怎么怎么漂亮、乖巧他還想著找個機會看一眼，沒想到是真漂亮，尤其是那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能把人的魂給吸進去。

心下一動，便道：“我家的婆娘可都承認了，說你跟她睡過，你讓我戴這么大的綠帽子這帳不能不算，我甚至懷疑這婆娘今夜要跑就是你們串通的，不過你既然喜歡她，也別怪大哥不講情面，把你的婆娘跟我的換，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先是說張海和蘆花有一腿，然后又來了一句換老婆，這轉的未免也太快了。

張海瞪大眼，暗恨這人不要臉，怒罵道：“你不要血口噴人，你跟你媳婦一點關系都沒有，你這是造謠。”

“我造謠，你問問蘆花。”那男人又狠狠踢了蘆花一腳，惡狠狠的問她：“你是不是跟張海睡過，說。”

蘆花見男人扔了石頭后才松了口氣，結果又被踢了一腳，男人的意思她一聽就明白了，看了張海和柳梓顏一眼，如果真的換了，她就跟了張海，而那個她看著就不喜歡的小玲就跟了這個男人，她不是很得意嗎？說拐進來都一樣，那就讓她試試是不是一樣。

想到這里，她便知道怎么回答對自己最有利，哆哆嗦嗦的開口：“是。”

張海看著狼狽的盧英有些不可置信，無論他出于什么目的，他說的話是在幫她吧，她竟然深陷沼澤被人搭救時不知感恩，反而還要把他拉下去。

“我跟你睡過？你覺得說出來大家伙信嗎？”張海感覺自己徒惹一身腥，而張華兩口子看到自己的兒子被人污蔑也很氣憤。

“盧英，你要看清楚，海子現在是在救你，你這樣倒打一耙，你的良心過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