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祖說彤彤離開前只說是去同學家，那個同學他也見過，就沒多想，可是一個星期后，他突然接到從這個縣城打過去的電話，電話接通只說了一句話就掛了。

爸爸快來救我。

聲音中透著驚慌與無措，來不及說在什么地方和發生了什么事，再打過去，電話就一直是占線狀態，他這才知道幾天聯系不到的女兒出事了。

他聯系彤彤說的那個同學，這才知道兩人同時失蹤，而其他所有的同學朋友，沒人知道她們的下落。他在第一時間報警。

可警方找到那個電話來源，發現竟然來自奉城，距離帝都動車都要八個小時的距離，他們不明白彤彤為何會來這里，而且兩人曾經居住在她昨夜住過的那個酒店，監控里也只有兩個人的出入視頻，這說明在這之前，兩個人是安全的，還能享受最好的住所。

放眼望去，這里雖然比不上帝都，卻處處一派繁榮的景象，很難把這里和人口販賣聯想到一處。

冰川之下的暗流，美麗之下的黑暗，所有的丑陋都用一層美麗來包裹。

暗夜把彤彤的信息查了個底朝天，查到她們曾經帶她來這里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要見一個網友，張耀祖把彤彤保護的太好，好的不知世間險惡，不知世間有黑白，如溫室里的花，這個時候，一個人對她描繪出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她便會欣然向前。

很多人在看到那黑暗，都會選擇讓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遠離，甚至不惜給她砌出一個只有愛的城墻，摒棄外界的黑暗和寒冷，只留下墻內的溫暖和鮮花，當惡魔來襲，那溫室里的花朵毫無掙扎之力。

墨夜擎和張耀祖都沒有錯，換成是她，或許她也會這么做，就好比她想到未來若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愿意讓他只看到世間的溫暖，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愿意讓最愛的人碰觸到寒冷與黑暗。

彤彤打的電話是一個公用亭，那里早已經拆掉，且附近沒有監控，線索便徹底斷了，張耀祖做了最壞的打算，甚至把生意交給自己的弟弟打理，自己來到奉城去了所有的娛樂場所消費，從一開始的急切引起里面的人的懷疑，到后來，已經可以不動聲色的按彤彤的特征去找，遇到過相似的，卻從來都不是她。

三年下來，能找的地方都找過，能去的地方都去過，一無所獲。最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暗夜上，柳梓顏知道，這樣的人，人永遠比金錢更重要。

柳梓顏拐進一個巷子，巖石鋪陳的小徑，下雨天有點濕滑，柳梓顏走得很慢，小徑兩旁是矮矮的冬青樹，被雨水沖刷得格外干凈，樹葉濃綠濃碧，在這寒冬臘月展露生機，賞心悅目。

高跟靴走在上面，傳來清脆的聲音，藏青色的長羽絨服貼緊，長長的頭發傾瀉而下，身姿婀娜而干練，在昏暗的巷子里行走，如同暗黑精靈。

走到一個木房子前停下，門掩虛著，推開的時候發出‘吱呀’的聲音，一樓冷清一眼便知道沒有人，樓上到是不時傳來一女子的調笑聲。

順著聲音來到二樓，那聲音大了起來，女子的聲音帶著嬌媚的喘息，夾雜著男人的悶哼聲。

柳梓顏腳步放慢，把門推開，她走路的聲音沒有特意放輕或者放重，床上的兩個人卻沉醉其中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到來。

她沒有出聲，只是冷冷的看著，門口的寒風灌進去，那個女人裸露在外的肌膚感覺到寒冷，嘴里嘟囔著：“怎么冷起來了？”

“冷嗎？我馬上讓你熱起來。”

男人曖昧的看著身下的女人，動作更大了起來，女人立刻尖叫連連，視線無意間瞥向冷風的來源，看到門口站立的柳梓顏，驚恐的尖叫出聲。

她驚恐的除了房內突然多出一個陌生的女人，更是驚恐她眸中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將死之人般寒栗。

男人只當是自己勇猛的讓女人承受不住，直到他聽到她喊：“有人，有人......”

男人不可置信的猛然回頭，便看到了柳梓顏，立刻就軟了，連忙坐起用棉被遮擋，冷聲質問：“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柳梓顏嘴角掛著冷笑，“謝東林？藏得很深吶。”

謝東林眸色微動，臉上的驚慌褪去，有些陰鷙，從床頭拿過衣服套上，旁邊的女人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套好。

女人從床上下來，驚慌的開口：“錢我不要了，我能走嗎？”

柳梓顏沒有看她，只是腳步輕輕挪動了一下。

那女人驚喜的連忙離開，她直覺這眼前的女人很可怕，光是那冰冷的眼神，就能讓人感覺被死亡威脅。

謝東林悠閑的靠著床頭拿出一支煙點上，看著柳梓顏，問道：“說吧，什么身份？找我有什么事？”

柳梓顏不喜屋里糜爛的味道，微微蹙眉，走到窗口打開窗戶，室內一通風，那味道就散了些。

“張彤彤在哪里？”她看著窗外那個女人快步離去的背影，淡淡的問。

謝東林抽煙的動作一僵，眼神也變得凝重起來，隨機不動聲色的問道：“什么張彤彤？我認識的女人好像沒有叫這個名字，你是不是弄錯了？”

柳梓顏冷然一笑，慢慢走近，謝東林沒有動，在她離自己只有一米時猛然起身想要來個措手不及，卻被柳梓顏快速拿起兩把手刀直接扎進他手心，因為扎的太深，刀尖刺進木板。

謝東林痛苦的吼叫一聲，“啊......”

血順著傷口流到被子上暈開，十指連心，謝東林感覺自己疼的渾身顫抖，狠狠的盯著柳梓顏。

“現在能說了嗎？張彤彤在哪里？”

“你是張耀祖找的人？”他知道張耀祖一直在找張彤彤，這幾個月沒有在奉城發現他的蹤跡，還以為他已經徹底放棄了。

柳梓顏神色有些不耐，手輕輕動了下引來謝東林痛苦的悶哼聲，“回答我的問題，我沒什么耐心，超過三秒，我會斷你一個手掌。”

“一......二......”

“在安縣，我把她給了一個叫董姐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把人帶到哪里去了，只有她知道。”謝東林知道面前這個女人敢，她身手敏捷，眼眸里毫無溫度，如果自己沒有說，他毫不懷疑下一秒就會看到自己的手掌被分離。

“她是什么人？”

謝東林深吸口氣，想要緩清雙手的痛苦，“董姐在那一帶很重信譽，做事也很慎密，手里有人的，都可以交給她，而且從來沒有被抓過，哪怕曾經出了一次事故，她也沒把上家交待出來。”

“人口販賣原來也需要信譽和口碑。”柳梓顏帶著嘲諷，“那你呢，明明不是個人口販子，為什么偏偏要花費那么多精力拐騙彤彤和她的同學？”

謝東林眸間閃過一絲痛色，“因為她們從小生活就很優越，不知人間疾苦，我把一身所有都給了我那個女朋友，讓她去帝都讀書，然后結識了張彤彤等人，見識了花花世界，花了眼，瞧不上我了，找了個年齡能當她爹的男人，呵，所以我就把她帶回安縣交給董姐，讓她一輩子都走不出大山，見不到霓虹。而張彤彤這些人，如公主一般，從來沒有受到過貧苦，絲毫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會改變別人的一生，既然如此，便讓她們從云端跌落地獄，見識見識人家疾苦也沒什么不好，是吧！”

柳梓顏深深的凝視著面前的人，他所說的和暗夜所查到的絲毫不差，謝東林與女友姚莉莉從小青梅竹馬，雖然良家家境貧寒，但是兩人成績都很優異，在高一那年確定了戀人關系，可緊接著，謝東林父母出了事故離世，沒有了經濟來源，他只能輟學出去打工掙錢，姚莉莉的家境也好不到哪里去，父母疼愛小兒子，想要讓姚莉莉輟學只供兒子讀書。

謝東林知道后，跟電話里哭泣的姚莉莉保證，自己會供她讀書上大學。

打那以后，他沒日沒夜的工作，讀書的錢夠了，他還在努力，他幻想著姚莉莉一畢業就能嫁給他，所以他想要掙錢給她一個安定的生活。

姚莉莉的成績好，去了帝都，他知道帝都的消費貴，更加努力的干活，沒有文憑沒有手藝，什么臟活累活他都干，可她才在帝都一年，回來的時候看他的眼神明顯的帶著厭惡與疏離。

身上的衣服很漂亮，他看著喜歡，哪怕那是花的自己的錢，哪怕自己從輟學就沒有買過一件貴的衣裳，可她卻說，身邊的同學都是穿的幾千上萬，只有她穿的是幾百的，很丟人。

其實那時的他就知道，姚莉莉已經變了，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可他不愿意去相信，把這幾年存的一點剩余全部給她寄過去，讓她去買好看的衣服。

姚莉莉給他打電話，說錢收到了，謝謝。

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慌，說等你畢業了我們就結婚吧。

電話那邊不是曾經的嬌羞，而且帶著歉意的說著對不起。他問她為什么，她卻直接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