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依依稚嫩可愛的聲音響起。

待兩人走遠，夏中天臉上的笑容徹底收起，眼眸里帶著戾氣，他拿出手機撥打電話給嚴靈筠，那邊接的也很快，“夏先生？”

“看來你沒有把我的話放在眼里，你若真的在意你這最后一個女兒，就不該再單獨約她，你想要做什么？”夏中天的聲音冰冷，帶著寒氣。

“我只是跟她聊聊，沒有別的意思！我......”

“聊什么呢？聊你才是她的媽媽嗎？然后告訴她當年被抱錯是你的無辜？你有什么資格把她約出去對她說這樣的話？所以，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離開那里，我的人已經趕到了你在的那家餐廳，如果十分鐘內你仍然堅持這次會面，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說完夏中天掛掉電話，太陽穴突突跳的厲害，他用手去揉了揉，突然，他的眼瞳收縮，猛然看向門口。

掩虛的門輕輕打開，柳梓顏牽著依依站在門口，僵硬的如同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

夏中天感覺自己腦袋嗡嗡作響，“梓顏......”

“你這個電話是打給嚴靈筠的？抱錯......”柳梓顏的臉白的幾近透明，“我和柳如夢被抱錯，是這個意思嗎？”

夏中天心里閃過一道恐慌，大步過去，就要拉住她，害怕她會消失，“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

“說！”柳梓顏甩開他的觸碰大吼道。顧不得依依在場，雙目瞪的老大，帶著破碎。

夏中天的手抓空，然后無力的垂下。

“這只是她的一面之詞......”

“如果是不可信的一面之詞，為何要死死的隱瞞，夏中天，你也不過如此，打著為我好的旗子然后冷眼看著我受盡痛苦的就是你們這些說愛我的人。”柳梓顏悲憤的說完，然后丟下依依離開。

夏中天要去追，卻被依依喊住，“夏叔叔，媽媽難過的時候，你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依依的話讓夏中天停下了腳步，他僵硬的看著依依，然后跌坐在沙發上。

“你讓媽媽生氣了嗎？”依依坐在旁邊看著他問。

“算是吧。”夏中天心亂如麻，順口回道。

“那你懸了，還沒過考核期呢，轉正難咯。”依依聲音依舊，卻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夏中天側頭看她，疑惑道：“什么考核期？”

依依撇撇嘴道：“找工作也有考核期，也就是試用期，多為三個月，談戀愛自然也有，可三個月還沒到呢，你就把媽媽氣走了，不是懸是什么？”

“你這些跟哪里學的？”夏中天皺眉道。

“電視啊，”

“現在很多電視當不得真。”

依依收起臉上的幸災樂禍，換上了小認真，“抱錯了是什么意思？”

夏中天一征，有些怪異的看了依依一眼，“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嗎？”他說怎么梓顏出去了小依依還在這里跟他談在電視劇里看到的道理，感情她都不懂發生了什么！

“這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說，等你媽媽回來，看她跟不跟你說吧。”

依依眨巴眼睛，“夏叔叔，我見你在這里，外語說的也不是特別六，你現在連普通話都說不好了嗎？”

夏中天：“......”誰說這個年紀的孩子是小蘿莉小天使的？根本就是個頭戴著惡魔角的天使好嘛！

“我說的不知道怎么說，不是指語言文字表達不出來，是文字所要提現的含義不好說，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你現在長大了，如果你懂為什么早早不告訴媽媽文字下所要表達的含義呢，媽媽在門口聽到你的話，整個人就變得很悲傷，我希望媽媽開心。”

夏中天動作一頓，然后拍拍依依的肩，自責道：“你說的對，有些事終究要面對，把這些不好的都經歷了，去處理了，剩下的才是去努力的生活。”

事到如今，他已經無法阻攔她去接近事實的真相了，知道了或許會傷心，但是對林美便再不會抱有期待，他也不用擔心她會被林美利用了。

她和如歡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或許遺憾如歡已經不在世，可是卻完成了如歡對下一世的期許。

柳梓顏走進餐廳，看到坐立在窗口的嚴靈筠，腳步頓住，在柳如夢綁架嚴靈筠時，她就已經開始猜疑，嚴靈筠這幾年對柳如夢的冷淡，那次綁架對她的所謂本就是一個不正常的現象。

而不正常的現象自然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而這，就是解釋。

她隱藏起眼眸的神色，她走過去坐在嚴靈筠的對面，然后靠在后座不發一言。

嚴靈筠見到她的瞬間，眼眸一亮，繼而想到什么，黯然了些，卻仍然緊鎖著她，聲音帶著討好，“來啦，要......吃點什么嗎？”

柳梓顏眸色微閃，袖中的手緊了緊，“你要給我的東西呢？”

嚴靈筠見她冷淡的模樣，心有些酸楚，怕她看出來，連忙頷首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遞給她，“這是如歡的東西，其實都是她小時候的，但是直到長大了都還寶貝的很，我之前看了，知道很大部分的東西都和你相關，所以就帶過來給你。”

這里的東西是四年前清理如歡的遺物時發現的，外面還有一個盒子上了鎖，一看就心愛之物。

柳梓顏聞言心里微微一疼，伸出手挪過來，嚴靈筠看著她仍然沒有恢復徹底的左臂，眼睛一紅，連忙垂下眼眸掩飾。

打開盒子，柳梓顏看到里面都是一些小東西，有小時候送她的發卡，有中學送她的鋼筆，兩人出去拍的大頭貼，照片里兩人的臉挨的很近，她記得那時如歡拿到照片時說，‘姐，你說咱倆長得真的很像呢，我和如夢都沒有這么像，我覺得你才是我的親姐姐。’

那時她佯裝生氣，說我本來就是你的親姐姐！

她知道如歡喜歡她更勝于柳如夢，嚴靈筠待柳如夢更好，這讓如歡很委屈，如歡有多少次說姐姐我想和你一起，她就有多少次想把如歡偷出來。

包括她臨死之前，便盼望著來生做同父同母的親姐妹，而她也答應如歡，來生同父同父一起長大，她保護如歡一生一世。

多諷刺啊，柳梓顏嘴角掛著笑，眼里的淚卻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她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比從前都疼的更加厲害。

嚴靈筠見她痛苦的笑容，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梓顏......”

她的聲音讓柳梓顏狠狠閉眼去壓制腦中的那份痛意，半晌她緩緩睜開眼睛，再看著盒子，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如歡卻待若珍寶。

最值錢的是那一顆鉆戒，是她入獄前不久，她買給如歡的，當時她說，‘在你結婚前就戴姐姐給你買的鉆戒，結婚后就取下來。’如歡滿眼放光看著手指的鉆戒道：“才不呢，姐姐給我的鉆戒我一輩子都不取下來。”

一輩子有多長呢？在我們以為自己有漫長的一生可以去揮霍的時候，卻發現生命突然就終結，你眼睜睜的看著死亡的降臨無力掙扎。

柳梓顏拿起鉆戒戴在自己的手指上，“我以為她會戴很多年很多年，她說婚戒可以不戴，我給她買的戒指一定要戴......”

嚴靈筠捂著嘴，淚水順著手指流向手背，柳梓顏抬眸看她，又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背的肉怎么跟手心上的比。你為什么這么痛苦呢？你還有一個女兒啊，不是嗎？”

頓了頓，柳梓顏又道：“如歡臨死前，有兩個心愿，一個是見你，她曾經所有的委屈都消失不見，她只想見你最后一面。”柳梓顏如鯁在喉，視線落在窗外，心里前所未有的苦楚。

柳梓顏看著痛苦的嚴靈筠，感覺自己心里有報復的快感，而這份快感后是無邊的痛苦。

“如歡說，‘姐，我剛才看到媽媽了......她在哭......’我知道她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那海水越來越冷，我們的血流越多，我說‘如歡乖，再堅持一會兒，我帶你去找她。’”

柳梓顏不知道自己說這些究竟是想要懲罰嚴靈筠還是在懲罰自己，她看著嚴靈筠的眼淚，心里更覺滔天怒火，她很想站起來大聲指責她的失敗。

若說自己被掉包她也是受害者，那如歡呢？為什么如歡得不到和柳如夢同等的愛？

“如歡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她說，‘來不及了......我知道再也見不到了......’”

“沒有讓如歡臨終前見你最后一面，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我只能盡我所能讓你見到她，所以救生圈只有一個，定位器只有一個，如果不是仇恨支撐著我，就那么陪著如歡一起走，該有多幸福啊。”

嚴靈筠整個人已經哭成了淚人，兩人待在包廂，聽不到外面的聲音，所以她的哭聲亦讓人心碎。

“如歡第二個心愿呢？”她顫抖著問。

柳梓顏的睫毛微顫，看著她的眼淚，心頭閃過一絲不忍，可最后仍道：“她說‘你要是我親姐該有多好......那樣我一定不會嫉妒！’”

嚴靈筠徹底崩潰，頭趴在桌上哭的撕心裂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為什么死的不是我？為什么我還活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