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從另外一個層面來講，她就是我，至少你們看到的會是這樣。”她感覺那個人的故意，她的身手可能根本不及阿來，可是卻仍然能傷到他。

讓她一無所有，那個人確實有這個能力。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柳梓顏陷入回憶，有些沉重道：“有幾年了，曾經以為自己無所不能，誰曾想現在竟然快要被她逼走。”

“她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螻蟻，但是她喚我師兄的時候，卻又全然是你。”

柳梓顏苦笑，所以說若自己被取代，那個人沒有任何破綻。那些她在乎的人和事，在那人眼里都只是灰白。

沒有善惡、沒有情感與軟肋，與她再沒有關系，是她的行尸走肉。

“師兄，我很怕，我這五年，都恨那個男人，我恨他曾經對我好最后又拋棄我，我以為他和別的女人茍且懷了孩子，可最后孩子是別的女人的設計，我的牢獄之災是另一個自己所為。我曾經以為自己愛錯了人，最后卻發現是恨錯了人。”她靠著冰冷的墻壁，眼里盡是痛楚。

“曾經只是對婚姻沒有過多的幻象，那些甜蜜與美好總感覺離我很遠，就像一個風雪中趕路的小孩，明明看途中溫暖的火堆會羨慕卻不敢上前取暖，就怕太過于貪念那溫暖會舍棄原有的道路。”

阿來把碗洗干凈放置在一邊，雙手擦干坐在她身邊，見她貼著墻面微微皺眉，伸手把她攬在懷里，然后清潤的嗓音響起，“你還愛他？”

柳梓顏搖頭，“我被那堆火燙到過，哪怕后來知道那是自己沒有注意火候，卻也本能的產生了懼怕和退縮，太過于濃烈的愛和恨會焚燒我的理智與意志，我只想要遠離。”

“好，那便不想。”

柳梓顏靠著他寬厚的肩，冰冷的心也開始溫暖，“阿來，如果我像你一樣一直待在山上陪著師父就好了，簡單卻幸福。”

“現在也可以。”阿來看著夜空里的明月，聲音舒緩。

柳梓顏嘴角揚起，“會有那么一天的，但不是現在。師父說的對，其實我還年輕，不該過早的判斷自己的一生。”

“你有什么打算？”

“最大的敵人是自己，這句話果然沒有錯，仇敵太多，還是先解決自身的最為重要。”

阿來輕輕皺眉，“她很強，至少比你想象中更強。”能輕易的操控肉身只為給她一個警告，這完全是一種蔑視。

“我不怕。”柳梓顏眼眸微閃。

阿來輕嘆一聲，“這次我和你一起下山。”

柳梓顏皺眉，直起神奇看他，“你為何下山？”

“為蒼月閣！”阿來鄭重的開口，柳梓顏心中一驚，“師父知道嗎？”

“他自然是不想我去赴險，就像當初對你，但是師父的年紀大了，有些夙愿我們做弟子的總該幫他了。”

柳梓顏有些羞愧，然后立刻開口，“再過段時間，等我把事情處理完。”

阿來見她神色有些激動，忙輕拍她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不要這么大的壓力，蒼月閣是師父一手創辦，哪怕解散也不該是現在的模樣，除此之外，師叔和他的弟子四處躲藏，我和師父明明想去下山去找你卻要考慮前后思量，更重要的，是我想要找到師父的后人。”

“你說什么？后人？”

“師叔不久傳來消息，在一家老舊的照相館里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抱著一幼小的孩子的照片，那個小孩跟師父的孩子長的很像，但是那家照相館幾經轉手，沒人知道那張照片里的人是誰，也沒有任何記錄，但是師父看到那張照片，當時就崩潰了。”阿來深深嘆口氣，“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師父那么難過的樣子，后來他說他對師母和他們的孩子有太多的虧欠，太多的難還。”

“所以......”阿來看她，“我決定下山，一邊找蒼月閣的破綻，一邊找師父的孩子，你盡快處理你自己的事，然后我們齊心協力一起把師父的事辦好，如何？”

柳梓顏嘴角的笑容擴大，“師兄，謝謝你。”

“謝我什么？”

“謝謝你的信任，你信我能戰勝自己，也謝謝你愿意把責任分一半給我，讓我能為之努力，少些愧疚。”

“師父不需要你的愧疚，我們都知道你這幾年過的很難，很多事一句話兩句話說的清楚，局中人卻不好過，我們都知道，只是過去的終要過去，我們除了往前走別無選擇。”

“我應該早些回來，我耽擱了太長的時間......”

“時間還早，我們都在就不晚。若一定要攬責任，我作為師兄，若早下下山去見你和幫助你，你也不至于這么孤苦無依。”

風吹過，明天夜里溫度已經下降，風也微涼，她卻覺得很溫暖。酸甜苦辣咸人生各味總要嘗試個遍方知人生的意義。

晚上她摟著依依睡在床上，依依緊緊的抱著柳梓顏，腿也搭在她身上異常黏人。

柳梓顏好笑道：“依依你知道你現在像什么嗎？”

“像媽媽的小寶貝。”

柳梓顏一樂，“你本來就是媽媽的小寶貝啊，但是你現在像只樹懶。怎么去寄宿學校待了幾天更黏人了？”

“我只黏媽媽啊，我知道后天我又要去學校了，到時又要有五天見不到媽媽了。”

柳梓顏摟著她柔軟的小身子，人陷入了回憶，“如果當初那趟船我阻止了，你現在就不用跟著我顛沛流離了......”

如果那一天她阻止安蓮夫婦出海，或者他們現在還活著，依依又自己的親生父母，不會像現在這樣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受人白眼，不用怕她無法天天陪著而患得患失，不用跟著自己輾轉多處隨時會有危險。

“我不跟著媽媽，媽媽不就沒有女兒了嗎？”依依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很奇怪為什么不跟著她。

柳梓顏一怔，是啊，如果沒有依依，她也注定孑然一身。所以她與依依是互相的，依依沒有了父母成了孤兒，她成了再不能生育的女人，此生再做不了母親。

她與依依彼此需要，彼此陪伴，如此安穩的過一生。

“嗯，所以依依要跟著我吶。”她親親依依的小手，引得依依咯咯直笑。

“媽媽，你以后不要和伯伯打架了，也不要救小朋友了好嗎？”玩腦后依依認真的開口。

柳梓顏抬起眼眸，月光透著窗戶照進來，依依的眼睛在柔和的月光下特別美，“今天嚇到你了？”

依依抿著小嘴，最終還是點頭，“媽媽，打架和救人都會受傷，老師說要勇敢助人，但是媽媽不可以，救人會受傷，媽媽不能受傷。”

柳梓顏明白依依想要表達的意思，默默她的頭，心里的念頭更加堅定，內疚也越發深。

她總說自己把依依當成親生女兒，她也自問一直問心無愧，可實際上呢，她為那個從未見面的女兒痛的經常心臟痙攣夢魘糾纏她無數個夜晚。

可依依，她覺得如果以后自己真有不測，莫瑤和凌菲會照顧她，翎姨和李叔、師父和阿來會照顧她。

可他們都不是依依的親人，莫瑤和凌菲會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翎姨師父他們會老去，阿來同樣如此，哪怕他們對依依再親，以依依的性子，她也只會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她覺得自己帶著依依在安縣的那幾年，已經是付出。可事實上，她從來沒有因為依依停止過自己的步伐，所有的計劃也從來沒有因為依依而擱淺。

自認為給依依找了很多的后路便是最好，可實際上她忽略了自己在依依的心里是僅剩的親人。

如果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想她會有更多的責任和不舍。

“對不起，依依。”

“什么對不起？”依依迷糊的看著她，不懂柳梓顏口中的對不起是為何意。

柳梓顏不語，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每一件事都不容易。比如近在眼前的，她與那個黑色的她，她能成功的幾率都很低。

“我會回來的，乖女兒，相信我。”

“媽媽要去哪里呀？”

柳梓顏笑，深深的看著依依，眼里的情感復雜而濃烈，“無論媽媽去哪里，都會回來，只要依依在，哪里我都不去。”

依依這些覺得自己懂了，兩只手環住她的頸勃，軟糯的聲音開口，“媽媽，我們一直在一起。”

柳梓顏點頭，“當然了，你是我的女兒啊，以后都在一起。”

“嗯，我是你生的孩子。”

柳梓顏嘴角一僵，“你說什么?”

依依睜大眼眸，天真的開口，“本來就是啊，我是媽媽生的寶寶，媽媽懷著我很辛苦，然后生下來了還要把我慢慢養大，現在養我這么大了，以后我還跟媽媽一樣大，像媽媽一樣漂亮......”

柳梓顏看著依依一張一合的小嘴，耳邊卻一直回響著那句話：我是你生的孩子......

依依終于見識到她的不對，有些擔心道：“媽媽，你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