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年華正坐在寬大的轉椅上,低頭看一份文件。他的頭發打理得服帖,專注的神情更顯得五官銳利,襯衣扣子扣得一絲不茍,領帶也打得整整齊齊——
很難想象這樣精明干練的一個人,以前竟會給人以紈绔子弟的形象。
許靈犀暗自感慨,直到季年華抬起頭看她,才淡淡笑著,問出心中的疑問:“貴公司什么時候和寧家有了合作?”
“不久之后吧,目前還在商議中。”季年華合上鋼筆的筆帽。
“合作的契機是什么?”許靈犀直直地看著他。
季年華把玩著手中的鋼筆,修長有力的手指襯著黑體金邊的筆身,看上去賞心悅目。
“我搶了寧家少爺的準新娘,他們家自然少不得要訛我一筆。”他勾起唇角,漫不經心地笑著。
許靈犀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沉默半晌,淡淡道:“季少被訛了不曾?”
季年華靜靜地看著她,良久,薄唇輕啟,平淡而殘忍地說:“不曾。”
盡管早已猜測出這個結果,許靈犀一時之間還是難以開口。她深知季年華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他們之間的關系還不足以讓季年華為她犧牲利益。
或許在這個交易中,他們是雙贏的,被犧牲的只有她自己。
這種被當做籌碼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對這一切感到深深的厭惡和抵觸。
季年華不喜不悲地凝視著她,散發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
許靈犀沉默地站了很久,直到她的心完完整整地涼了下去,才微微一笑,眼里斂著拒人千里的疏離淡漠:“原來合作的契機是我。”
筆身與桌面的輕碰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季年華十指相交搭在桌面上,有些漫不經心的模樣,似也沒打算去探究她話中的深意。
“如何,可有中意的餐廳?”
如此顯而易見的轉移話題,倒是也不經意的顯露出他內心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想法。
明明是為他人考慮的話語,偏偏從他口中說出帶著高層階級禮節性的疏離。
許靈犀面上帶著適時的笑容,讓人看不出其中所包含的真誠意味,不知是否是因為剛才所產生的一絲不悅,也不打算再做客套,隨意的說了一家適于商業交談的餐廳,便沒有了下文。
季年華鋒鷹一般的視線落在許靈犀身上,原本隨意搭在桌上的手指已然松開,掌心固定在桌邊借力往后一推,那滾動的輪椅完美的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將他身上的劣氣隱隱散發暴露在空氣之中。
緩緩起身,那锃亮的皮鞋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給人一種隱形的壓力感,竟讓許靈犀的神經也隨著他的步調變得緊繃起來。
如此變化不定的性格是她所不能掌握的,即便如此,那臉上端莊溫和的笑容不曾減少半分,反而看起來更加明媚了一些。
陰影覆蓋在她臉上,季年華背對著落地窗,窗外的明亮卻越發顯得他的陰郁。
許靈犀不語,面上的笑容在此時看起來稍顯尷尬,便也收攏了臉上的笑容,不再強顏歡笑,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舉動,卻不想,有些出乎意料。
“你以為,我讓你來是為了談商務?”季年華略帶陰沉的聲音響起。
許靈犀臉上片刻的呆愣,很快便恢復成淡然的模樣,因為背對著強光,她無法看出他臉上的神情,不過不難判斷的是,此時他的心情說不上好。
雖不理解他這無厘頭的變化,但許靈犀并不想為此而反駁什么。
“你不會對我產生興趣,這點我很清楚,昨日的行為今天我也得到了解釋,也都算在之前欠下你的那個人情之中,如此,也算徹底兩清了。”
“徹底”二字,在這略顯空曠的辦公室內格外突兀,隨著它的脫出,氣氛也下降了幾個零度點。
“解釋,什么?”
許靈犀直接忽略掉這種奇怪的氣氛,毫不掩飾的款款道來,那摸樣,真真只是在經歷一場商業交務。
“我攀附你解決了我想要解決的事,你借助我為中介與寧家成功結上一筆生意來往,也算是等價交換。”
季年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卻毫不遮掩的將其中的諷刺體現出來,女人,果真都是薄情的生物。
雙手揣在兩側的褲兜之中,原本之前那般成熟的模樣蕩然無存,此時只剩下一張痞里痞氣的凜冽的臉以及那自帶諷刺的嘴角。
無言,轉身跨步走到辦公桌旁,將桌上的文件隨意收拾了一番,一只手勾起那名貴西服的其中一角搭在自己的肩上,一個簡單的舉動,卻都能將他那自小接受高等教育的風度彰顯的淋漓盡致。
像是整個辦公室中只有他一人一般,徑直從許靈犀的身旁走過,除了那一句“跟著走”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