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集不以為然，也不曉得是沒把洛璃的話當回事兒，還是根本就沒把皇帝放在眼里。總之最后是依舊笑瞇瞇地對洛璃說：“怕什么，你也說了，是沒什么人知道的事，既然這一件事是沒什么人知道的，皇上會傻到告訴每一個他散布在你我周圍的眼線？”

“能當上皇帝的人，總不至于沒有這點腦子，連這樣的事情都想不清楚吧？”

洛璃對他這樣的態(tài)度，多少還是有一點擔心的，一雙黛眉微微蹙起。

“你不會真的想要把這件事當成你說書的材料吧？”

宋芳集伸了只手，想要在洛璃肩頭上拍一拍，以示安慰。卻在手觸到洛璃之前，想起了洛璃的夫君——攝政王。腦子一轉(zhuǎn)，就把手硬生生收了回來——他雖然還不至于對鳳岐有什么恐懼或是敬畏之類的感情，卻也很清楚，鳳岐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這你就放心吧。我就算要說，怎么也不至于指名道姓地說。到了我當真想要將這事兒當成茶余飯后的閑談，在茶樓里說出來時，也必定會將這事兒揉碎了，分成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插在旁的什么故事里頭。若是告訴你，我早干過這樣的事，你會不會很詫異？”

洛璃也清楚宋芳集的能力，當然知道他能把事情說得滴水不漏，擔心也是多余的，故而笑了笑，道：“既然是你，我當然不會為這樣的事情而感到詫異。只要你分得清輕重緩急，掂得清楚利害就好。”

“那是自然。”

宋芳集理了理衣擺，朝王府外頭走去，揮手示意洛璃不必送他。

洛璃于是只是目送他離去，到了宋芳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時，洛璃才轉(zhuǎn)過身，對清絕問道：“清絕，鳳岐與我說了，明日下了早朝，就由他親自領你去見皇上——”

清絕對突如其來的面圣是一頭霧水。

“見皇上？做什么？”

洛璃只覺好笑，清絕這孩子，分明是個聰明得很的，有時卻怎么也繞不過彎來。青蔥玉指在清絕額際點了一下，道：“你這呆子，自然是去談你新的身份，你莫不是以為，只要王爺說了，會認你為義弟，便不必知會皇上一聲，即可自行開府建衙罷？”

清絕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了他與公主的親事，笑得更像個呆子了。

“那我明日，是不是跟著王爺上早朝？”

洛璃思索片刻，開口道：“你若是愿意，跟去也無不可，只是……照你如今的身份，怕是領事公公要為難你，也不見得能進大殿。晚些去倒是更好一些。”

清絕卻從來是個固執(zhí)己見的人。

“洛璃姐姐，我要是去得晚了，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讓王爺?shù)任遥€是我與王爺一同去，也可以在路上保護王爺。進不了大殿，那便不進。我在大殿之外候著王爺便是。”

洛璃也不愿意再說什么去弗他的意，于是只笑著點了點頭。

“況且……能盡早將這事兒解決了……我與公主也就……”

洛璃輕笑，出言揶揄：“說你是個呆子，倒也不見得嘛。”

翌日清晨，攝政王府。

天未亮時，清絕便立在鳳岐房前候著，以至于鳳岐出門見到他時，清絕發(fā)絲上竟然已經(jīng)凝結出了薄薄的水霧。

“王爺。”清絕先開的口。

鳳岐微微點了頭。“走了。”

今日朝堂上講的，也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故而今日的早朝結束得比往日還要快上幾分，

清絕迎了上去，默默跟在鳳岐身后，朝著南書房去。

門口立著的太監(jiān)見了鳳岐，恭恭敬敬地請了安后，遣了個小太監(jiān)進去通報。不消片刻，那小太監(jiān)便從里頭打開了南書房的大門。

鳳岐踏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進門，清絕跟著他身后，亦步亦趨。鳳岐又不緊不慢地施了禮，坐在高位的君絡才開口：“賜座。”

有小太監(jiān)動作伶俐，搬了椅子來。

君絡抬眼，看著殿下跪著的清絕，眸中意味復雜難辨。“你便是清絕？”

“回陛下，草民便是清絕。”

這便是……弋陽那般偏愛的男子，不過爾爾。“既然鳳岐已將你認為義弟，你自稱草民，又是為何？”

言下之意，便是讓清絕改口稱臣，說得再直白一些，便是認了君絡新的身份，這對清絕來講，著實是莫大的好消息。

“臣清絕，叩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清絕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大禮。

“朕也不欲再與你兜什么圈子了，今日允許你與鳳岐一同來，便是要你幾句話。”

“陛下請說，臣一定做到。”這話其實只能信一半，要是讓他做什么對不起王爺或者是洛璃的事，他還真不見得會答應。

“其一，弋陽是當朝公主，她雖下嫁與你，也依舊是朕的血親，尋常女子做的粗事，不可做。”

君絡話音未落，清絕幾乎是脫口而出，回答得不假思索：“陛下放心，臣如何舍得？”

君絡幾不可見地點了頭，繼續(xù)說：“其二，你既要娶弋陽，旁的女子，是再不可染指的。”

“那是自然！”清絕這話說得甚至比剛才的答復還要急迫，還要決絕，簡直是怕君絡誤會他會對君枝葉有什么二心。

“至于其三，朕要你一句話，從今往后，以你的性命也好，旁的什么代價也好，均不可讓弋陽有分毫損傷。”

“守護所愛之人，臣自然會做到。”清絕一字一句說得響亮，擲地有聲。

就連君絡，也仿佛信了，弋陽與殿下跪著這人共度余生，也許是不錯的。

“如此便好。你二人，退下罷。”

鳳岐與清絕拜跪，退出門外。

“適才那些話，你應承了便是。不必那般決絕，徒留了把柄給皇帝而已。”鳳岐說得淡淡然。

“王爺，恕屬下冒昧，若弋陽是洛璃姐姐，而王爺在屬下這個位置，王爺怕也會如此做罷？”清絕怕是興奮過了頭，竟有些口不擇言了。

鳳岐只邁開了步子，未做回復。卻是在心中暗暗道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