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雜樹林有些恐怖,稀疏的樹木被風吹得嗚嗚響著。徐青找一個樹杈掛上繩子系上,她想著一對閨女有些不舍,不由得扯著繩套嗚嗚哭起來。一會兒,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向屯子的方向喊著:“大雪小雪,你倆好好的,媽死了保佑你倆不受欺負!”
徐青喊著眼淚又涌了出來,她嘆口氣然后毫不猶豫地把頭伸進了繩套。
有個人路過聽到喊聲進雜樹林救下了徐青,他背著混混僵僵的徐青到跟前的烤煙房里。烤煙房漆黑一片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聞到臭烘烘的酒氣。那個人對徐青無理,徐青無力反抗只是哽咽著流淚。那人掏錢放徐青手里小聲說:“二十塊錢拿著買點白糖補補身子,別讓蔣二知道要去耍了。”
徐青有氣無力地說:“我死了先抓你!”
那人半天說:“你別死,我就五十塊錢都給你算了,你去城里醫院把病治好。”
那人又啞著嗓子對徐青說:“你要活著,你死了,一對閨女也不好活。”
那人出去了,徐青不斷地想著那人的話:你要活著,你死了,一對閨女也不好活。她支撐著站起來一點點地摸索著出了烤煙房,借著月光,她看到那人遠去的背影:微胖,腦袋挺大。徐青顧不上想感激那個人的救命之恩還是仇恨那個人對她的侮辱,她攥緊手里的錢,她想有錢就趕緊去治好病,治好病才能管一對閨女。她揣起錢往家走,她想那人認識她一定是屯里的人,可是屯里人一般都認識,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是誰。徐青回到家,蔣二沒有回來,她躺下想為了一對閨女也要挺著活下去。
社員干了一氣早活說笑著回來,徐青才醒來,她下地煮了一盆面條。蔣二進來,徐青不再低三下四地招呼他吃飯,等著他吃完自己才吃。她這回只顧自己挑著面條吃飽,煮兩個雞蛋也自己都吃了。蔣二看看沒說話,他自己拿碗挑面條吃一口。吃了飯,蔣二問:“我媽說你同意離婚了,你說的今天就離開我。”
徐青忍著淚水點頭說:“我今天就和你分了,你去花寡婦家過吧。”
蔣二放下筷子說:“我媽讓謝婆子送你回娘家。”
徐青淚水流了出來,她傷心地說:“我死活不用誰管。”
徐青背著行李晃悠悠地離開了,蔣二和花寡婦在后面跟著看她上了汽車。兩個人回來趕走了雞鴨鵝,花寡婦不要別的東西。
陳隊長對打更老頭說:“徐青回了娘家,她娘家人尿性就得來老蔣家鬧。”
打更老頭氣憤地說:“徐青的娘家來鬧鬧也好,蔣二這個混賬太欺負人了。”
蔣家也怕徐青的娘家人來鬧,蔣傻子躲出去不見影,蒲大腳也抱一對孩子躲到蒲三舅家幾天。蔣二和馬大華也都小心著。一些婦女聚到小隊門口,她們等著看熱鬧。
二牤子媳婦跟“大吵吵”說:“蔣二不要徐青這個病秧子也靜心了,花寡婦身體多好,花寡婦還會說話。”
“大吵吵”笑說:“蔣二那個德行,花寡婦也養不住。”
一些人也七嘴八舌地說著,牛二嫂跟她老姨席大娘站遠一些。牛二嫂叨念:“徐青也太可憐了,她在娘家不知傻樣。”
席大娘生氣說:“馬大華太缺德了,她是好樣的,小蓮她爸也不能走那么早。”
那邊,三舅母跟蒲大腳抱著大雪和小雪回來。三舅母進小屋看說:“兩套被褥,徐青背走一套,這一套留給蔣二了?”
蒲大腳說:“花寡婦不要被褥,她嫌埋汰。”
三舅母說蒲大腳:“大姐,馬大華都成了你的兒媳婦,你可別叫她花寡婦了。”
蒲大腳嘆氣說:“蔣二這個命啊!她跟徐青那個病簍子過不甘心,他找馬大華這樣的水性楊花也不能咋好。”
三舅母笑笑說:“魚找魚蝦找蝦,蔣二和馬大華兩個是一路人,他倆也許過得好呢。”
蒲大腳“唉”了一聲,她叨咕:“但愿他們兩個能讓我省心哪!”
蒲大腳要拿回被褥,三舅母說她:“你也別要這套被褥了,彥二梅本來嫌棄徐青,她剛做完月子,你別惹她不高興。”
蒲大腳嘆口氣說:“行吧,我哪天來把被褥拆洗干凈再拿回家去。還有炕柜和兩塊大鏡子也擦干凈再搬回去。”
大雪和小雪跑出去,蒲大腳一邊出去趕一邊說:“我是前輩子作孽了,這輩子不省心,我伺候這一對小閨女,彥二梅還不愿意呢。”
三舅母笑說:“彥二梅這回生個閨女,她不能那么霸道了,你也伸伸腰。”
蒲大腳說:“你大姐夫說了,年底就分家。”
三舅母笑問:“蔣五和彥二梅分出去,你們指著蔣二和馬大華養老啊,他倆靠得住么。”
蒲大腳半天說:“彥二梅和馬大華,哪個都不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