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蓮提起這事,便知道殷錚心里定是又為戚冰的事情不快了。她又加上一把火,說道:“是呢,我才要勸晴衿為迷蝶澄清,說明事情的真相,她卻是死活不肯,我對她也是沒有辦法了。戚姐姐去世已久,只有這么一個女兒,無論如何我是不能不管的,但是,晴衿她太過于固執了,不肯聽我的話,不如老爺您去耐心和她說說。都是自家姐妹,如今鬧得人盡皆知,對老爺的清譽終究是有影響的,這讓別人怎么看呢。”
殷錚立馬冷了臉,起身穿衣,說道:“別再提起那個賤人,你先睡,我出去走走。”
看他出來,小廝立馬跟著,殷錚說一個人走走,不要人跟著,朝著柴房之處走去。
丫鬟進去問祁蓮可要起來,祁蓮笑著說不用,叫人把燭火點亮一些,坐在床上等著。
殷晴衿不是得意得很嗎?她不動手,就讓她父親出手好好教訓她,那張臉和戚冰雖不一樣,但眉眼之間卻是相似極了,她看著就生氣。好不容易除掉了戚冰那個賤女人,怎么能讓她的女兒再來和迷蝶爭搶東西!
戚冰死了,已經灰飛煙散了。她祁蓮還好好地活著,只要她在一天,就不讓殷晴衿好過。
時節已經入秋,晚間再無夏蟲的叫喚,時時吹起帶著涼意的夜風,朝四處鉆去。夜空繁星點點,極是美麗動人。
殷錚提著燈籠走著,一束長長的影子隨著光亮移動,為黑夜增添了幾分靜謐和安寧。
他立著不動,朝著上面的夜空看去。這夜景,當真是溫馨。可惜他好久都沒有出來看,記得戚冰剛嫁進來時,晚上時時纏著他去看,兩人如情竇初開一般,說著親密之語,一看就是半夜。只是后來,他不知為何和祁蓮就有了孩子,戚冰卻一直沒有,調查了才知道她是有了情郎,不愿為他生兒育女。他心灰意冷,心瞬間被寒冰凍住了。
后來,再也沒有后來。
殷錚慢慢朝著柴房走去,神情寂寥,和孤獨的夜風一樣,自己獨行。
柴房外兩個婆子守著,看殷錚來忙問好。
殷錚看門上落了鎖,叫把門打開,二人退遠一些。
兩個婆子依言照做,幫他推開了門,才離開得遠遠的。一個婆子站在原地,另一個婆子朝著殷錚來的路走去,她這是要去告訴祁蓮。
殷錚沒注意,目光全在柴房里面的人身上。他仿佛看到了那年的戚冰,雖然對著別人滿身寒意,卻只對她笑,他第一次看見就迷上了。
殷晴衿一身冷意,衣裳上還有白天沾上的泥土,站著和他對望,嘴角扯著笑容,不輸一點氣勢,似乎在嘲笑殷錚的狼狽和無能。
“不知父親大人來這里有何貴干?”
殷錚回神,看著全身似布滿尖刺的女兒,突然沒了罵她的心思,只是追問道:“你為何要害你妹妹?”
殷晴衿冷笑:“那父親大人以為呢?我是嫉妒她的美貌才名,還是眼紅她自小能有母親父親,或是恨她找我替她嫁給一個紈绔?”
他是一位好父親,祁蓮也是一位好母親,可是都不是她殷晴衿的。
殷錚氣道:“你至今還不改變一點,如此傲慢無禮,對你母親是如此,對我也是這樣。你一個女兒家,如此目中無人,就是仗著我對你的心軟!與男人私會丟了我的臉面不說,還想陷害迷蝶,她可是你的親妹妹,你何苦這樣害她!”
殷晴衿走近一步,心中還是不甘心,盯著他的眼睛問道:“父親當真是這樣想我?”
“你本就是這樣,你娘也是如此,你當真讓我失望。”殷錚搖頭,滿臉盡是失望,看著殷晴衿就像是一個無藥可救的瘋子。
殷晴衿笑了幾聲,再多的狼狽也抵不上殷錚的一句話。他的親父親,為了他自己的妻女,在這里教訓她呢。
“沒錯,您真是神機妙算,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我開心我樂意,我打心里高興!看著我那白蓮花妹妹身敗名裂,嫁不出去我放心,要殷浩軒為他妹妹的污名不被重用,被人嫌棄,看著祁蓮從高高在上的貴夫人跌落到塵埃,任人踐踏,看著您臉上無光,無顏見人我才罷休!”
“孽障!”殷錚一把掌扇過去,用盡了全力,殷晴衿一邊臉立刻紅了。
殷錚猶不解氣,罵道:“孽障,你竟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枉費了我對你的一點憐惜之心,該讓你自生自滅。”
殷晴衿捂著臉,臉上痛加上心里的疼,讓她忍不住想哭,但她絕不能在殷錚面前落淚,生生給逼了回去。
對上滿眼怒火的殷錚,絲毫不讓,沒一絲后退之意,反而笑道:“那請問您是憑著什么來管我的,殷大人?”
殷錚氣急敗壞,道:“我是你的父親,逆女,你竟然絲毫不改!”
殷晴衿道:“哦,是嗎?那請問你養了我幾年?”她聲音大了起來,帶著不甘和屈辱,卻字字清晰。
“我不滿九歲就被送到鄉下,自此沒見過殷大人一面,不知殷大人話從何說起?自我記事起,就沒用過殷大人一分錢,是一對無子無女的老夫婦撫養我長大,就是她們歸了西,我也是靠著自己上山采藥養活的。至于殷大人,怕是您記錯了,我絕不可能是你的女兒!”
殷錚待要再打過去,殷晴衿紅著眼狠狠地瞪著她,眼中是恨意,他的手才不自覺放下來。
“你莫要欺騙我,每月你母親都叫人送銀子給你,你如何要去山上采藥?”
“送銀子?笑話,送命差不多!若是我真的得了銀子,何必作踐自己,為了飽腹每日進山?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到崖壁去采石耳?何必要與野獸搶奪草木?”
“你要引起我的同情,我是不會相信你的,謊話連篇!”
“殷大人好頭腦,那么,請您回去吧!我是說謊,可比起某些人的謊言實在是微不足道。我一直以為殷大人只是好心腸,今日一見才知道自己知曉的太少。您簡直是一位大善人。不然幫著別人養兒子,還心甘情愿。這頂綠帽子,綠得發黑,綠得好看,不亞于您頭上的官帽啊!”
“忤逆女,再胡言亂語,我就對你動用家法!”殷錚指著殷晴衿罵道。
殷晴衿坐在草堆上,閉眼:“夜風涼得很,殷大人好走不送。”
“哼!”殷錚怒著離開,交戴兩個婆子,“好好給我看著,不讓她出來,更別送東西進去。要是讓我知道就打斷你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