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真的來了，精靈。”那個聲音里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得意勁，“那么看起來你需要我的幫助嘛。”

卡奧斯第一次打量這個監牢。和關押的他監牢不同，關押這個惡魔所用的是一種類似水晶的東西。他理解不了這種方式的運作模式，但這并不妨礙他明白這樣一點：這個惡魔目前是被束縛著的。

想到這一點讓他感到安全，因此他也有了一些談話的底氣。

他看著那惡魔，如同看著琥珀中猙獰的毒蛇，它惡毒的外貌經過一層介質的修飾反而驚奇地變成了一種美感。正是因為確信自己不會受到傷害，卡奧斯才能發現這種美感。

惡魔整個呈人形，身上被一層看不出材料的衣物覆蓋，露在外面的部分只有頭和手。看不見的腳不知道是被藏得太深還是根本就沒有。

惡魔被水晶般的物質封得死死地，因此身體不能動彈，但它的雙眼閃爍著明亮的光。光芒閃爍不定，預示著它的主人不平靜的內心。

不管怎么樣，它始終只是一個囚徒。

一個囚徒能做到什么呢？卡奧斯想，它憑什么承諾我離開的自由，不如聽聽它怎么說吧，反正現在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于是他說：“我確實有許多想要實現的目的，但我目前最想要做到的是從這個監牢中出去。”

“從這里出去？哦，太簡單了，那個出口就在不遠處，走出去就行了。”

“可那個出口被堵住了。”

“我知道，是不久前來到這里的那群人干的。”

果然是她們，卡奧斯想。

“那你有什么辦法能讓我穿過被堵住的出口嗎？”

那個惡魔的聲音陡然變得有些得意：“辦法總是有的，它對于我來說很簡單。但其中的關鍵在于——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惡魔剛開始表示它能夠幫助卡奧斯的時候著實讓他高興了一陣。他確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如果有這樣的意外收獲的話，他也不會拒絕。

可是現在那個惡魔提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卡奧斯瞬間就明白了它真正的意思，它在索要某種好處作為交換。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精靈，給不了你什么。”在說這話的時候卡奧斯想到了伊利丹給他的小黃花，那朵花或許已經算是他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了。

“不不不，你還是能付出一點東西的。比如說，一點點生命……”

卡奧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否決了：“不行。”

他最不能失去的就是生命。如果說這個惡魔如同普通的故事里那樣只是索求靈魂的話，卡奧斯說不定一沖動還會答應他。但是生命，萬萬不行，一點點也不行。

“別拒絕得那么果斷，我可沒說過我需要的一定是你的生命。有時候，別人的生命也可以作為代價。而且又不是全都要，只要一點就好，你甚至都感覺不到失去那一點之后的改變。”

“整個地牢里還活著的精靈只剩下了我一個。”卡奧斯考慮過是否撒謊，但很快就明白那樣做并沒有意義。它同樣是囚徒，而且它還能感受到過道里經過的精靈，恐怕它早就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那么我們或許需要轉換一下思路了。你希望我做到一件我能夠做到的事情，同時你又不愿意付出哪怕一點點生命。這一個條件非常不友好。但如果你能幫我做一件事的話……比如說，幫我把這個牢籠打開小小的一道口子。”

“但在那之前，你無法幫助我打通出口對嗎？”

“我已經給了你兩個選擇了，你總得做出選擇。”

卡奧斯點點頭，然后他扶著墻慢慢地往出口去了。

選擇從來就不只明面上的那兩個，他還可以直接離開。

這兩個選擇看上去對他都沒有太大的損害，但如果仔細想一下的話，兩個選擇都沒有那么美妙。

惡魔先拋出的第一個條件是付出一點生命，這種鬼話的關鍵詞其實可以概括為四個字：付出生命。至于“一點點”這種定語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知道如果自己按照第一個選擇來做的話，他的生命恐怕就不歸自己了。

第二個條件是要卡奧斯幫它打開囚籠，那么他就不得不考慮惡魔離開囚籠之后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了。前景并不好。

“總的來說，這個所謂的惡魔給我許下一個達成機會渺茫的美好承諾，而條件是我先達成他的要求。可信度太低，大概我一打開囚籠放他出來的話就會被它殺死吧。”卡奧斯雖然不是很聰明，但他一開始就沒想過成功空手套白狼，因此尚且能夠保存一些理智。

“結果到最后，還是要自己慢慢挖。”

卡奧斯回到出口處，靠著墻休息。他不敢坐下，坐下之后再站起來不知道有多麻煩。

因此他扭曲著身體拿起水壺抿了一口，整個眼睛變得明亮了。

“嗯？”

唇齒間的淡淡清香提醒他，剛剛喝下的是那些帶著一點淡紫色的液體。他是將它們作為儲備水源的，原先他將裝著淡水和裝著這種液體的水壺是分開放的，但是剛才不小心拿錯了。

讓他感到驚奇的不是那種液體的清香，而是喝下這種液體之后，他感覺身體上的酸痛似乎緩解了一些。

他不確定是不是錯覺，因此他又喝了一小口。這個時候感覺就十分明顯了。

他現在渾身的酸痛還存在著，但它們已經變得沒有那么難以忍受了。

卡奧斯試著彎下身子，拿起工具挖掘出口。身體受限，他能完成的工作量還是很少，但這個時候已經比早上剛醒來什么都做不了要好得多。

這樣的工作狀態持續了半天。在他吃完今天的限額之后，他再也無法進行太大強度的勞作了，那種淡紫色的液體效果似乎也是有限度的。卡奧斯也沒有強求，今天的工作效率已經超過了他早上的預期，見好就收也沒什么不好。

因此他收拾了洞口處的碎石，丟到稍遠一些的地方。

雖然已經沒辦法挖掘石塊了，但他現在不想就這樣坐下。他知道自己是有惰性的，一旦坐下，心里就會想著“再坐一會兒、再坐一會兒”，這樣時間就全部耗在一個地方啦。

“這樣可不行，這可不是休息的時候。”卡奧斯對自己說，他打算乘這段時間去尋找一下能不能找到資源的補給。限額確實夠一個月了，但他不得不為一個月以后作考慮。堵住出口的石頭太多了，如果按照他的工作效率的話，恐怕花費的時間遠遠超出一個月。

因此，就算找不到食物，找到一些能加快效率的方法也是很好的。

“說不定那些精靈們有特殊的方法呢？這畢竟還是一個地下的城市，總是有人挖掘出來的。”卡奧斯這樣安慰自己，“反正我現在也工作不了，倒不如趁這些時間來好好看看這個監獄內部。說不定能有一些新的發現。”

卡奧斯這么說著，當他走過那個惡魔所在的牢房時，他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卡奧斯沒有理它，直接走過。但當他走過拐彎口之后，一種莫名的心悸感在他心里升起來。

我這是怎么了，卡奧斯問自己，我能感覺到我的手腳冰涼，我的心臟跳得很快，但我為什么會這樣？我的心里沒有感受到任何值得恐懼的東西。

他本打算就這樣走過去，但當他再走了幾步之后，那種心悸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以致于他幾乎走不動路，走了幾步就變得氣喘吁吁。

于是他只好回頭，他擔心自己再往前走會倒下，但如果真的是這副身體發生了什么事的話，至少要倒在食物和水的旁邊，這樣繼續活下去的可能性也會更高。

讓他感到驚奇的是，當他往回走之后，那種心悸的感覺漸漸消散了。可他越過了那個惡魔的牢房之后，那種感覺又慢慢出現了。

于是他明白了，這是那個惡魔搞的鬼。

卡奧斯松了口氣，知道這種感覺來自哪里就好，至少他可以確定這個惡魔是無法直接傷害到他的，那么這種心悸的感覺或許影響也不會太大。

如果那個惡魔可以對自己做什么的話，恐怕直接就置他死地了。

卡奧斯回到了出口處，干脆坐下休息。那種心悸的感覺讓他很不好受，好在這里還有娜薩的日記可以用作排遣。

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當卡奧斯翻完娜薩的另外一本日記之后，他抬起頭來，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變暗，那種心悸的感覺也早就消失。

他放好日記本，摸索著爬到碎石間，用手卷成筒狀放在自己的眼前，透過石縫看著外面的天地。他看過白天的，今天卻是第一次有意識地去看外面的夜晚。

今晚很晴朗，外面的天空上有星星在閃耀。

他看了一會兒，想象著自己出去以后看到的完整星空，心情不由得變好了一些，于是他準備入睡。

在睡著前，他打算后面幾天都不要再經過那個惡魔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