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晴明的眼皮又沉了一分，他有些虛弱地笑，“……或許，妖怪們也需要有個家。”

雪女的身體微微一頓，她轉頭看了男人一眼，他嘴唇已經幾乎沒有血色，眉毛上也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可是表情卻是格外認真。

雪女微微凝眉，不露聲色地動了動手指，雪原上的風雪好像在不經意間小了下來。

“妖怪們有自己的家。”她一邊說一邊往前看了看，雪蓮就在前面了，不遠了。

“不是每個妖怪都有自己的家。”男人似乎輕笑了一下，很輕，輕的幾乎聽不到，“你尚且是雪原的主人，連你都不能決定自己的生死，那別的妖怪呢？”

雪女沒有回答，雪原是她的家，可是不是每個妖怪都和自己一樣有雪原，確實不是每個妖怪都像自己一樣有家。

她一瞬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兩人就那樣相依相偎地和之前一樣，繼續默默不語地前行著。

有什么東西“噗”一聲倒在他們面前，打破了兩人短暫的沉寂。黑晴明抬起眼睛，手中折扇動了動，語氣卻是波瀾不驚的：“是個人類。”

“站得住嗎？”雪女撐著他的胳膊，她晶亮的眼睛看著晴明，少女原本古井一般的眸子里似乎有著什么不一樣的東西，她想去看看那個人。

這樣倒在雪里長睡不起，會死的。

黑晴明點了點頭，原本順著衣服滴下的血液已經凝固了，凝固的血液在紫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塊丑陋的黑色印記。

黑晴明一向是愛干凈的，但是此刻他卻沒有動。

看到面前那個倒地的人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雪女會去救他。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人們都說，雪女是很可怕的怪物。

傳說中，雪女長得貌美，冰肌玉膚，身材窈窕，臉龐像月牙一般白皙透亮，眼睛像星星一樣晶亮閃爍。

她有一頭長發，常常穿白色的衣服，像仙子一樣出現在雪原里。

可是，這些都不影響她是個怪物。

他們說，她常常會把走進雪原的男人們吸引到沒人的地方，然后和男子親吻，親吻的同時，男子會被冰凍起來。

再然后，雪女會吃掉男子的靈魂。

“你還好嗎？”雪女蹲在地上，語氣是說蹲，倒不如說還是懸浮。

黑晴明微微皺眉，她再也站不起來了，現在這個樣子只能靠自己的靈力支撐她懸浮起來了。

一定，很難受吧。

那個人類倒在雪堆里，雪女伸出了手，好像是想扶他起來。

潔白的衣裳好像要和茫茫大雪融在一起一樣，黑晴明眉宇緊鎖起來，他不喜歡她穿白色，就好像，隨時就會消失一樣。

這種感覺實在太不好了。

“你是……”男子被雪女撫了起來，正在地上顛坐著，他抬頭看著扶著他的雪女，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雪原的雪是永遠不會停的，即使現在風雪很小，但是雪花還是在一片一片地落下。

黑晴明雖受著傷，但還是長身玉立在那里，靜靜看著半蹲著的、懸浮在空中的少女。她眼中帶著一絲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關懷，就那樣看著那個人類，側臉安靜美好地實在不像一個妖怪，而像是……

“神女。”黑晴明輕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