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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間白玉京

  • 人間人
  • 玄元始
  • 3587字
  • 2018-06-01 08:30:00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髪受長生。—李太白,陸地神仙。

.......

江南道上的白家,是一流世家,更是武林巨擘。

那一座建于西湖十景中,譽為雙峰插云中的白家莊,在山頂兩座接天佛塔的映照下,林木重疊,山水之間的莊園,在偶然封莊的水氣云霞中,更顯得飄飄渺渺。

南白北謝中的白家,世代座于落江南,不管外面的皇朝如何更替,一向約束子弟入朝為官的他們,都是這個煙雨江南的第一世家!

不說遠處,單說這百年世道,十國亂戰中,中原大地支離破碎,可誰敢動這一座西湖?這一戶白家?新秦皇朝開國帝王,當年攜三十萬鐵騎席卷中原,又如何?來到西湖的他,一樣下馬而行。

無他,非是不能動,得不償失已。

這個對皇朝更替,毫不插手的世家,與山峰上那兩座入云佛塔一樣,修入世法,行出世事,不過與那兩座佛塔不一樣的是,千百年來,受過他們恩惠的世家多達上百,就連身為皇室的李家,也欠下過人情。

在朝廷上,相比那幾個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襄王,曾家老人,學海林,他們或許有所不如,但對江湖的影響卻是遠遠大他們,甚至于龍虎山,武當山這種歷史悠久的名門,也遠遠不如白家,這個世家林立的江湖中,最少有三分一的人,欠過他們的人情債。

二十年前,卷起江湖大風的紫衣青年,在長安城中為何能退走?是他們求情!所以那怕是那位當今天子,壓制江南道的襄王,寧愿得罪龍虎山,輕易也不愿得罪于白家。

............

云霧繚繞的青山上,一老一少毫無儀態的蹲在大石上,極目眺望著山下的西湖。只是這個水汽彌漫的清晨,又怎么可能看得見。

瞪大眼睛看了好一會,一身慵懶氣息的白衣少年再也忍不住,仰天倒在石頭對老人嚷嚷道:“老頭啊,這么早讓我前來,看的就是這鬼霧?”

其實是少年祖爺爺的老人,沒介意少年的稱呼,癱在石頭上,同樣慵懶回道:“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想說趕你走前,再一起看看千里碧波,魚躍鳥飛?”

躺在石頭上的少年喔了一聲后,忽然一彈而起,對著老人陪笑道:“祖爺爺,你說你放我走了?”

懶散的老人看著沒出息的少年,罵道:“你再不走,我這把老骨頭就要被你氣死了。”

少年聽到老人的話,低聲嚷道:“早死晚死,也得死啊。”

少年的低嚷,老人如何能聽不見,隨意向少年掃出一掌后,也不管碎石紛飛中的少年,怒罵道:“滾吧,不成陸地神仙,不許回來!成了也別回來,我當年沒事找事就是蠢。”

從碎石中拍拍身子而出,看著那個在云霧青山中消失的老人,少年嚷嚷幾句,都百歲的人了,火氣還這么大之類的話后,無力的往山下白家莊走去。

少年叫白玉京!

從小就困在這個插云雙峰的他,二十二年來,不算時節和那一年早已忘記的游歷外,一步也沒有離開過這里。

因為剛才那個精通天文地理,奇門八卦的老人說,伴著異像降生的他命中多劫,容易死于非命,甚至替他起名白玉京,不求長生,只求他從名字中吸收到長生之氣,希望他如那個故去的大詩人一樣才華橫溢,一樣登臨陸地神仙。

可惜,長大后的他,疲懶又愛嘮叨,把老人氣得半死。

.......

梅杏已渡銀裝的江南,白雪已退,草芽已長,庭樹飛花里,萬般春色爭芳華。

小道上楊柳依依,十枝五枝花隨著如刀春風,輕輕飄下。

這一個春天中,輕騎慢馬,人間白玉京,現!

二十二年,插云雙峰上待了二十二年的他,終于被那位老祖宗放出來。

在大哥,姐姐,他們快樂的和同輩讀書玩樂的時候,他在山峰上。

他們走江湖,成親,接手家中事務的時候,他還是在山峰上。

一個人默默無聞的讀書,練武,無聞得白家的下人,根本不知道白家有個三少爺。

讀書,練武,推算,練習,就是他的一切。

二十二年中,不算跟著老祖宗游歷的那一年,他都在插云峰中佛塔下,伴隨著他的就是翠綠,純白。

那段日子里,只要二姐大哥前來,他就會嘮嘮叨叨的說不停,最后養出習慣的他,對著綠水青山也能嘮叼不停,以至于后來,那位老祖宗看見他就跑。

百花紛飛的江南小道上,一個輕騎慢馬的白衣公子,引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看著那個騎在白馬上高聲歡笑,低聲呢喃的人,一身鑲金帶銀的走在路上,不由心中暗道,這個看上去帥氣的白衣公子,怎么好像有點傻氣?

特別是,那些婉約的江南女子,更是暗道一聲可惜。

從小就被迫著每天一卦,遇事一卦的他。下意識的看著四周事物,又屈指算了起來,最后卻是停在無名指下節,小吉。

路上安昌,萬事如意,千里吉祥。

滿意點點頭,低聲呢喃幾句后,白馬上的白衣公子,便又拋起銅板,找個出發方向,也得算一算!隨手拋起銅錢再一個個接下,顯現離卦。

離卦,火像,南方。

離者,麗也,離別,光明之像。

六十四卦中,先天卦像最后一卦,坎中存麗,受之以離。

這一卦彷佛就是說,他終于從那云霧繚繞的山峰撐過來,迎來光明,美好,終于可以告別困于一地的日子。

離卦,六五。

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這是讓自己多思多慮,保持中庸之道,那么縱有苦難,最后也會化兇為吉的。

輕輕點點頭,白玉京低聲道:“嗯嗯,行走江湖,的確要如此,木秀于林,必兇也。”

說罷,拉轉馬頭就往南方慢悠悠而去,只是騎在馬上的他,口中仍舊喃喃自語著,小賊好膽之類的白日夢話。

和十歲那年不一樣,那年跟著老祖宗的他,可以說吃盡苦頭,落魄到劫道山賊看見他們兩人時,沒搶劫不說,甚至還分給他們一點點食物。

每每想起其實早忘光了的游歷,他都很想來個鮮衣怒馬踏江湖,讓那些山賊知道,他白玉京的修為與金錢。

這一次騎著白馬,穿著江南絲綢的他,不僅是鮮衣怒馬,更是穿金帶銀,整個人就像暴發富一樣。

騎在白馬上,摸著下額的白玉京忽然想起剛才的離卦,卦像可是要自己收斂一點,低頭望著掛在腰間那十數塊的玲瓏玉吊飾,鑲滿各色寶石的長劍,他不禁喃喃道:“嗯,我是不是該收起點玉飾,再換一把普通的劍好呢?”

這一身豪華打扮,是他臨行前抓住姐姐,精心設計的結果。

.....

臨行前,白琇的閨房中,一臉深思的白玉京,求助道:“二姐,你說怎么才能讓那些劫道英雄對我動手?”

正在細心抹劍的白琇,不禁脫口道:“啊?三弟你怎么了?快來讓二姐看看。”

因為白玉京即將離開家門,特意趕回家的白琇聽到白玉京的話,嚇得跳起來,急急忙忙跑到他的面前,這是因為老祖宗逼得太緊?怎么就傻了?這可是自己最痛愛的弟弟啊。

讀懂二姐眼中疑惑之色的白玉京,急忙擺擺手,制止她想叫人的沖動后,便嘮叨著當年那破事。

英姿颯爽的女子,聽完整個故事,不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沒問題,包在二姐身上,保證有人打你主意!”

一身綠色勁裝的她,說完還拍了拍自己沉甸甸的胸膛,得到白琇如此肯定的答覆后,白玉京滿意的點點頭道了一句,二姐果然可靠。

今年已經二十五的白琇,沒有像那些世家子女一樣,嫁得門當戶對,而是嫁給闖蕩江湖時認識的一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從小就叛逆的她,沒有聽從父母所說的兩年游歷,沒有嫁給家中指定的對象。

那件婚嫁大事中,她和家中吵的不可開交,就差擲劍而去,最后還是這個弟弟日夜嘮叼老祖宗,迫得早就不管家事的他開出金口,自己才能嫁給那個順眼的書生。

所以對于長年在青山上的弟弟,她最是寵愛。

驚蟄!春雷動!

白家內園中,隨著白琇忙碌的身影,站在內院的人,越看越是目定口呆,越看越是疑惑發生什么事?

只有那位童心未泯的白琇穿花蝴蝶一樣,捧著一件藍田白玉吊飾左右穿掛,口中還不時道:“三弟,這樣看起來,也許比較怪異,但聽二姐的,這樣才能讓人覺得人傻錢多好下手。”

那位開始接手白家的白費,更是幾次想說話,可想一想二妹那個性格,還是算了,指不定這頭救了三弟,那頭就換自己倒楣。

從降生到現在,都在綠林清溪云與霧長大的人,雖說詩書萬遍,可又那里猜得出自己的二姐,童心從未泯。

千艱萬難中,送走那位風流白衣,白家眾人再忍不住詢問起來,得知緣由后,白家現任家主,天下武評第一的白凌恒更是笑罵了白琇一句,胡鬧。

......

輕騎白馬中,一身藍田白玉吊飾的白玉京陷入左右兩難,到底是收斂一點,還是直到有人劫道再說?陷入沉思的他,完全沒有理會,楊柳飛花的小道上,有一朵盛開的花兒,鬼鬼祟祟的跟著他相當長的時間。

光陰才是無情人,點點滴滴不留君。

黃昏中的江南,又是另一番不可言說的景象,白馬之上,一個仍在掙扎是或否的人,漸漸遠離塵囂,慢馬走在無人之路上。

正是清風慢馬,夕陽西下,更好的是此地有花!

夕陽下,翠綠林中跳一個綠布蒙頭的女子,嬌喝道:“此路是我開...。”

看著裙角破了一塊的女子,拿著那把不知道該算劍還是鐵片的東西,白玉京低聲道:“我說怎么跟著老遠,原來劫道,但那塊綠布和鐵片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這種?難道大哥,二姐騙我?算了,算了,多少讓她搶點,怪可憐。”

蒙面女子看著那位傻子似的人,一直在喃喃低語著自己聽不到的話,不由大喝道:“快交出手中劍,否則我手中劍可不認人!”

看著女子還象征性的揮舞兩下鐵片,白玉京一陣無語,這破鐵片別說殺人,自己兩指一夾就斷了,還不認人,嚇鬼呢。

隨意擺擺手,白玉京無力道了句,女俠饒命后,輕輕一夾馬腹,便直直在女子身旁跑過,同時留下那把五光十色的“寶劍”。

黃昏的山道上,一個拿著鐵片,蒙著臉的綠衣少女,呆呆看著地上的“寶劍”。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深深的鄙視感從“寶劍”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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