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拾和小灰回到家。
盧肆正在陽臺晾衣服。盧肆和于叁分別負責洗家里的男生和女生的衣服。和開夜宵店的于叁不同,盧肆在金沙街上擺水果攤,工作時間是從上午六點到下午五點。他和于叁一早一晚,共同打理這個家的家務和三餐。
來到家后,西門拾肆告訴陳拾。今天媽媽在房間等陳拾。陳拾讓小灰和西門拾肆他們玩,獨自走到媽媽的房間。
媽媽的房間是樓梯下的一個小隔間。唐貳害怕上下樓的腳步聲會吵到媽媽,曾勸過她不要住在那里,但媽媽表示她非住不可。
“咚咚咚。”陳拾敲門。
“進來吧。”
陳拾推門而入。
樓梯下的隔間很小,剛剛容得下媽媽的輪椅和一張床。床腳的書從地板堆到了天花板。
房間里唯一的光源是放在床頭的臺燈。
“媽媽。”
“嗯。”媽媽三十六歲,穿著針織毛衣,兩只手放于腿上,坐在輪椅上安詳地看著陳拾。“陳拾,今天的任務順利嗎?”
“非常順利,不費吹灰之力。”
“異常是水母超能力者吧。”
“對,和蘇拾壹能力一模一樣。”
“你知道曹榮國為什么叫你去處理這件異常嗎?”
“除了我之外其他工作者解決不了水母超能力者。”
“真的是這樣嗎?你再想想。”媽媽拿起床上的一本書,翻到寫有“蜂鳥超能力者”的那一頁。
媽媽反過書。
蜂鳥超能力者擁有使自己和無生命的物體浮空的能力。
陳拾想到袁玲。袁頤的妹妹袁玲是蜂鳥超能力者,但她的能力很弱,達不到對付這次異常事件的等級。準確說,木泉市根本就沒有哪個蜂鳥超能力者能處理這次的異常。
“木泉市有新的工作者了?”
媽媽搖頭。
“你知道覃玖為什么要回來嗎?”
“她肯定想家了,但我覺得這只是一部分原因。她回來,是因為工作吧。”
“你的直覺很靈敏。”媽媽關上書。“覃玖回來了,和她同行的是特殊行動小組a組成員。a組里面有一個蜂鳥超能力者安悠悠。”
特殊行動小組是炎國組建,專門處理超高難度異常事件的行動小組。能進特殊行動小組的無一不是超強的超能力者。
“安悠悠和我有什么關系嗎?”
“你要解開她的心結,這是異常收容所交給你的任務。曹榮國交給你去處理這次異常事件關鍵是要你和她見個面,但你解決得太快了。”
“她做了什么事?”
“她來到木泉市后超能失控,摧毀了異常收容所位于白巖區的秘密基地。”
“我現在只想知道覃玖是不是和她一起來了木泉市。”
“覃玖確實回來了,就在白巖區。但是,沒有異常收容所的準許,你不能離開金海區,覃玖也不能來金海區。能讓你們見面的唯一方法,就是接受這次任務。”
“這次任務我接了。您能不能告訴我,她為什么這么重要?”
“她在另一場任務中有巨大的作用。”
“什么任務?”陳拾臉上的微笑消失了,正是察覺到了安悠悠要執行什么任務,所以他更要刨根問底。
“為什么要我講明呢?你明明已經知道了。”
陳拾握緊拳頭,咬著牙說道:“我,只是,確認。”
媽媽嘆口氣,說道:“筑墻。”
“筑墻”是行動代號,以前曾執行過三次。第一次筑墻行動發生在二十年前,這次行動讓炎國更加重視了異常;第二次筑墻行動發生在九年前,“媽媽”陶雅從“墻內世界”救出了陳拾和另外一些“實驗品”,組建出了現在的“梧桐組織”;第三次筑墻行動發生在兩年前,因為筑墻的蜂鳥能力者體力不支,僥幸逃脫的異常讓梧桐組織損失了數名成員。
“你清楚了吧,陳拾,這次的任務你非做不可。”
“是的,但是……”陳拾跪在了地上,他的眼淚奪出眼眶,“可是,我怕……”
陳拾按在地板上的手指指節發白。
媽媽的輪椅推上前來,她把陳拾的頭放在她的腿上,撫慰他顫抖的肩膀。陳拾的眼淚打濕了她的褲子。
“會沒事的……”媽媽輕柔地對陳拾安慰道,“會沒事的……”
“可是,可是……”
“你可是陳拾。只要不看著月亮,你一定不會迷路的,對吧?”
陳拾走出媽媽房間時擦干了他的眼淚,臉上強掛起平時表現在臉上的笑容。覃玖已經回來了,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陳拾像往常一樣走進書房。
豆沙拾伍和鄧拾叁正在書房做作業,他們不時用幽怨的眼神撇小灰和西門拾肆。西門拾肆的作業早就做完了,她正在和小灰用手機玩游戲。
西門拾肆和豆沙拾伍在七天前教會小灰怎么玩手機游戲,那之后小灰和她們一起時總在玩游戲。
和小灰一起玩游戲時賣力的樣子把西門拾肆逗得咯咯直笑。
小灰看到陳拾走進書房,看看陳拾,又看看手機。
“你和西門拾肆玩吧,不要打擾豆沙拾伍他們做作業就行了。”
小灰重新投入到虛擬世界中。
豆沙拾伍放下筆,對陳拾說道:“拾哥,她們吵到我做作業了。”
在豆沙拾伍旁邊的鄧拾叁也附和道:“她們吵到我們做作業了……”
陳拾不理豆沙拾伍,如同以往從書包里找出作業。
“呸,哪里吵到你了,臭拾叁。”西門拾肆頭也不抬反問鄧拾叁,“是誰做作業這么慢哪?”
“你們吵到小豆沙做作業了……”鄧拾叁泄氣一樣。
陳拾不管他們,頭也不回走出書房,輕輕關上門。
來到楊柒的房間。楊柒的電腦播著新一集的動漫。
“今天來得這么慢嗎?陳拾。”楊柒暫停正在播放的動漫,接過陳拾手中的作業,放在桌上。“怎么了?你的微笑不自然呢。”
“沒事,你不要問那么多。”
陳拾走出楊柒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他躺在床上,縮進被窩中。
陳拾閉上眼。
“咔。”門被打開了。
“小灰,你不和西門拾肆玩游戲了?”
走進房間的人坐在陳拾的床沿上。陳拾聞到熟悉的香味,他知道誰來了。
陳拾睜開眼,問坐在床沿的楊柒:“你來干嘛?”
“不是陳拾的作業我不做哦,所以我來確認你是不是真的陳拾。”
陳拾問楊柒:“假的陳拾敢睡走進這個家嗎?”
“不敢。”楊柒像小學生在課上回答問題一樣回答陳拾。
陳拾又問楊柒:“假的陳拾敢這么對你說話嗎?”
“不敢。”
陳拾再問楊柒:“假的陳拾敢命令你做他的作業嗎?”
“不敢。”
“那你還不趕快把我作業做了。”
“可真的陳拾不會像你一樣笑得像個人偶,他的笑容是只有他才有的‘陳拾笑容’。”楊柒卷起她的發梢,“陳拾的笑容是真陳拾的絕技,假陳拾的笑容虛有其表。”
“啊……那真是一個嚴肅的問題啊,楊柒,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不需要你知道你是誰,真陳拾一直在我的心中。”
楊柒抓起陳拾按在她的心口,她問陳拾:“感受到了嗎?你的聲音。”
“我只感受到了你的心跳,你的心跳……”
“跳得很快,對吧,那是真陳拾正在和你講話呢。”
楊柒放開陳拾的手。
陳拾收回手,他問楊柒:“一個有心結的人如何解開另外一個人的心結?”
“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楊柒盯著陳拾,輕輕道,“因為我也是一個有心結的人呢。”
楊柒繼續說:“你在問我這個問題之前,首先得解開我的心結。”
“嘁,”陳拾開玩笑一樣發出不屑的聲音,“你的心結永遠留著吧,我可不會出賣自己去解開你的心結。”
“你的房間里有剪刀嗎?”
“柜子里自己拿——你要剪刀做什么?”
楊柒起身。她在陳拾房間的書柜里找到一把藍色的剪刀。
楊柒站在窗邊,側頭讓頭發自然垂下。
借著月亮的光,楊柒剪下一縷長長的頭發,她把頭發打上一個結,來到陳拾床邊,把打結的頭發放在陳拾枕頭旁。
“楊柒……”
“這是我給你的護身符。”楊柒笑著說,“它在月亮下剪掉,戴上它一定能保護你。月下最強的陳拾大人。”
“誰,誰稀罕你的頭發,楊柒丑女人!”陳拾扭過身體留個后腦勺給楊柒。
楊柒嘻嘻笑著走出房間,臨門時,她對著陳拾的后腦勺說:
“我給真陳拾做作業去了。”
楊柒走后,陳拾把床頭的頭發拿在了手里,他坐在床上,在月光下打量這縷頭發。
頭發散發銀光,有楊柒的香味。陳拾拿著頭發的手還殘留著楊柒心跳的溫度。
陳拾的呼吸漸漸平緩。楊柒說得沒錯,這縷頭發果然給了陳拾安心的力量。
陳拾臉上的笑容無法控制地燦爛起來。陳拾像個孩子,他把頭發藏進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