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商城”,站在大門前,金毛二流子拆開手機盒,取出手機,握在手中掂量,用卡針插開電話卡卡槽,裝進電話卡。
這是一部劉海屏的中高端手機,中等的屏幕,翻到手機背面,金毛二流子后悔了。手機背面的顏色是他不喜歡的銀灰色,在中央的攝像頭也不是他喜歡的款式。
異常收容所內的電子設備和異常從外面帶進來的電子設備都受到了特殊的改裝,雖然不會影響正常的使用,但隨時都處于監控之中。
迎面走來一個臉帶自然笑容的青年。
“陳拾?”金毛二流子認出青年。在異常收容所見到了一個他認識的人,他反而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的錯覺。金毛二流子擺出笑容。
陳拾站住。
金毛二流子:“哥們兒,好巧啊。”
“哦。”陳拾。
“我來換手機。”金毛二流子搖晃手中的手機盒。“你也是?”
陳拾不回答。
金毛二流子殷切道:“要我帶你去不?”
陳拾搖頭。
金毛二流子:“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常聯系啊。”
“我沒有手機號。”陳拾說完,通過金毛二流子的身側。電話鈴聲突兀地從他的荷包里響起。
金毛二流子回頭,臉拉下來,頭頂有一圈陰霾。
陳拾無視金毛二流子,邊接電話邊走進大門。“喂?”
“我是葉靈韻,聽說你來異常收容所了?”葉靈韻。
陳拾站在大廳的指示牌前尋找“手機更換點”:“你哪來我的電話?”
“找你媽媽要的。先不說這個,你今天來我這里吃晚飯。”
“我晚上七點有事要做。”陳拾。
“我知道,嘻嘻嘻……”
陳拾模仿葉靈韻的憨笑聲疑問:“嘻嘻嘻?”
“總之,晚上五點半,不見不散。”葉靈韻掛掉電話。
陳拾收好手機,他找到了“手機更換點”。
金毛二流子與陳拾相遇后,走回異常宿舍,用鑰匙開了門。
金毛二流子將身上的錢清點了一番。
一共一百三十七塊。
打電話給生活管理局:“我問個問題。”
接電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請問吧。”
“RMB可以在異常收容所內用?”
“當然。只要是銀行發行的貨幣,都可以算作固定的‘可支配自由金額’,外國的貨幣我們將會用銀行的匯率折算成RMB。”
“原來如此。”金毛二流子掛掉電話,抱著“上個房主也許忘了一些錢在房間里”的僥幸心理,到處找錢,結果空找了一場。
金毛二流子躺在床上,翻開錢包。
現金沒有,倒是找到一張高中時辦的銀行卡,是上學時父母打生活費用的。
“操!”金毛二流子小罵一聲。
金毛二流子抽一支煙,將銀行卡放在燈光下打量。銀行卡上多有劃痕,銀行卡號要辨認一番才能認清。
以前每看到這張銀行卡,不爽的回憶就會涌上心頭,甚至想把卡給折斷。但現在的金毛二流子意外地平靜。現在的他和外界毫不相干,以前那個平頭少年黃述宇與他判若兩人。
“想什么呢?”金毛二流子罵自己:“你個慫蛋。”
“萬一真的有錢呢?”金毛二流子抽一口煙。煙頭上燃出的煙霧呈“回”形狀擴散飛升,升到天花板蒙住燈光。
時隔兩年,金毛二流子依稀記得卡上還有61塊錢。
樓下就有一臺銀行自動存取款機,金毛二流子乘電梯下樓,走到存取款機前,插入銀行卡,密碼是他的生日“960420”。
登入界面。
點擊“余額”。
余額:581.32元
一塊巨石壓在了金毛二流子身上,金毛二流子擦干凈眼睛,雙手撐在ATM機上。
一只孤獨的麻雀降落在宿舍院壩,它沒有嘰嘰喳喳的聲音,跳了幾步后也沒有想飛的欲望,尋找著根本不存在的“散落在地上的種子”。
天上太陽正晴,樹葉無風自動。云朵就像蓬松的棉花糖,也許有個坐在車上的男孩被沒收了手機,正盯著云朵發呆。
581減掉61,正是520。520是愛的數字。
除了黃永強,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背得住黃述宇的銀行卡卡號,答案再明顯不過。
高三那年,那個銀行卡里只有61元,正在為生活發愁的平頭男生,那個心里想著“我要高考,我要高考”的男生。
現實生活如此奇妙,你在乎的時候得過且過,不在乎的時候又要給你當頭棒喝。
金毛二流子全身發抖,抖一抖地就把眼中的淚水抖出來了,盡全力擦干眼淚,取出手機播出號碼,是黃永強的電話。
“喂,您好,這里是異常收容所生活管理。”
金毛二流子聲嘶力竭:“滾!”
“老,老子要打老子爸爸的電話!”金毛二流子語無倫次。
“很抱歉,為保密措施,您的手機不能播出規定以外的電話號碼。您可以試試撥打其他異常或工作人……”
“滾啊!”金毛二流子咆哮。“你要是再敢說一句話,老子殺了你!”
對面沉默。
金毛二流子掛掉電話,化成黑影。
“喂!收容所內不能隨便用能力!”有人大聲提醒。
金毛二流子遁入陰影,行走于陰影之中,以極快的速度越過異常宿舍,七彎八拐繞過游樂場和花園,來到西邊的楓樹林。西邊的圍墻近在眼前。
“嗡——”強烈的次聲波襲擊陰影狀態的金毛二流子。處于黑影狀態時,金毛二流子的聽覺極其靈敏,頭疼欲裂。
被迫變為人形,金毛二流子蜷縮在一棵樹下,掙扎著讓身體變成黑影。聲波打斷他的變身。
腳踩在樹葉上的聲音。
“黃毛小子。”身材高大的國字臉中年大漢抓著金毛二流子的肩膀,提小雞一樣提起金毛二流子。“嘁。”
“你是誰……”金毛二流子。
“曹榮國,一個路過的臨時工作人員,負責西邊圍墻的鎮守工作。小子,你想逃跑呢?”
金毛二流子又想化成黑影。曹榮國手一握,用聲波再次打斷他的變化。
“啊——”金毛二流子的呻吟聲到最后綿長無力。
“新來的受虐狂小子。”曹榮國嗤笑。“不知道我就算了,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看不起我啊?”靠近金毛二流子的耳朵:“啊!”
“從哪來就給老子滾回哪兒去。”曹榮國將金毛二流子丟在地上。
金毛二流子翻滾幾圈,爬起來跪在地上,默默哭泣。
曹榮國抱手,板著臉,觀賞猴子耍戲般觀賞金毛二流子。
金毛二流子跪了半個小時,哭累了不哭了,話也不說,就一直跪著。
“黃毛小子。”曹榮國上火道:“搏同情心嗎?你的尊嚴在我看來一文不值。假如你是這副模樣,收容所——你一輩子都走不出去!”
金毛二流子:“求求你給我一個打給外面電話。”
“無聊。”曹榮國走過金毛二流子。
金毛二流子抱住曹榮國的腳。
曹榮國拖著金毛二流子向前走。數百米后,走到一個森林小屋前,用鑰匙開了門。
楓林的小屋是曹榮國以后的居所,他的下半輩子都會在小屋內度過,直到死后下一個能力超凡的能力者繼承他的位置。
小屋的裝修小而溫馨,但是十分雜亂。
墻壁邊的大書架上只有兩本新買的書,曹榮國取出其中一本,臥在沙發上,泯一口木桌上已涼的廉價綠茶。
金毛二流子跪在地毯上,仍死死抱著曹榮國的腳不放。
曹榮國將茶潑到金毛二流子頭上。“放手!”
金毛二流子頭點地。
曹榮國心浮氣躁,看了十來分鐘后合上書,拿出手機上網。
金毛二流子冥頑不化。
“黃毛小子,你找錯人了。”曹榮國劃動手機屏幕。“我一個保安,沒那么大權利。”
“求求你告訴我,我該找誰?”
“陶院長。”
金毛二流子連聲說“謝謝”,放開曹榮國的腳,掙扎、亂晃。
曹榮國:“要衣服,臥室去找。”
金毛二流子立馬擺出一個動作定在原地。
曹榮國瞅了瞅:“還不走?”
“腳,腳麻。”金毛二流子。
等腳松軟下來,金毛二流子怯縮地站起來,望了望曹榮國,走進相連的小隔間,穿上曹榮國的衣服后,又道一聲謝,才從森林小屋中走出來。
這次金毛二流子沒有用能力了,快步走向回去的路。
楓樹林中充斥著金沙的氣息,每一步踩在落葉上都能聽到“卡嚓卡嚓”的聲響,太陽的溫度適中,林間還有一股清爽的風,這一切都不足以抹平金毛二流子心中的焦慮,他的心中有必須要去解開的迷惑。
曹榮國到底衣服寬大,尤其是褲子,長了一大截,金毛二流子即使提著褲子走路,鞋底也難免壓到褲管。不曉源頭的懺悔感又讓金毛二流子的步履沉重。他發現,原來走個路也是一件難事。
為逃離身后的黑暗,金毛二流子追著光跑了起來,無論摔倒幾次,爬起來繼續跑,他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憑風飛翔的麻雀。
跑到了有人跡的地方,看到遠處的異常收容所辦公大樓,金毛二流子緩下來,讓自己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