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從奧梅爾尼克河后面冉冉升起,灑下一片銀色的清光,照亮了荒野,照亮了飛廉的梢頭,照亮了遼闊的大草原。
赫麥爾矗立在河岸旁的一個山丘上。從外表上看,他是個年富力強的漢子,中等身量,寬肩膀,體格可算是壯實的大塊頭,渾身線條很引人注目。他的腦袋很大,圓盤似的臉蛋顯得果敢而帶有傲氣。他的膚色呈現古銅色,灰眼睛,眼角微微斜吊,上唇蓄著濃密的胡子,下巴卻很干凈。一把十字型的劍掛在他的腰間,長長的劍身直拖到地上。
他就這么站著、看著,似乎在尋找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陣風吹來,一處飛廉的響動終于引起了他的注意。赫麥爾往左走到山丘邊緣,向飛廉縱深處諦視。
這時,風停了,簌簌聲也隨之靜止,寂靜又籠罩了一切。
赫麥爾的眼睛瞇的更小,在圓盤似的臉上只剩下兩條縫。
他抬腳想要走下山丘。忽然,天空一個物體墜落。物體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越墜越快,最后落在了飛廉叢中。
飛廉叢中傳出一聲悶響,接著是一聲痛苦的哀嚎。
赫麥爾原本瞇著的眼睛睜開,原本灰色的眼珠變成了血紅色。他張開嘴,露出兩顆尖利的獠牙。
腰間的長劍飛射而出,帶著死亡的氣息撲向聲響處。
一捧鮮血從飛廉叢中飛起。當長劍回到赫麥爾的手中,他舔了舔上面的獻血。
然后吐在地上。
腥臭,惡心。
是狼人的血。
驀地,山丘周圍響起刺耳的狼嚎。數道黑影從各自的隱蔽處撲出。
四頭狼人將赫麥爾團團圍住。這些狼人普遍擁有著三到五四米的恐怖身高,身形如同鐵塔一般。黑亮粗硬的毛發根根如同尖刺,利爪和尖齒如同鋼打鐵鑄一般。
雖然被團團包圍,赫麥爾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的顏色——從兩千年前開始,他便不知恐懼為何物。
只見他將長劍插在土中,眼神微微斜向左邊的那頭狼人。
那是四頭狼人中最為強壯的。
“尤里安,我很奇怪你們為什么不渡過河去。你知道,渡過了奧梅爾尼克河,我便拿你們毫無辦法?!?
名叫尤里安的狼人上前一步,聲音里充滿了滔天的恨意。這恨意從兩千年前一直延續至今。
“如果不能帶你的尸體回去,我又怎么甘心?!?
說完,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四頭狼人同時撲向的赫麥爾。
狼人的速度極快,快到肉眼難以捕捉。
赫麥爾從容的挽了一個劍花。只聽“鏘鏘鏘鏘”的四聲,他已和四頭狼人交了一招。
一頭狼人的手腕被劍劃開了一道口子,傷口立時滋滋作響并冒出了白色的煙。
狼人懼怕銀。面對銀器的切割,原本堅硬如鐵的皮膚就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般。
尤里安看了受傷的同伴一眼,二人做了一番眼神的交流。
受傷的狼人會意,眼神中透露出某種決絕和犧牲。
然后,他奮不顧身的凌空躍起,撲向赫麥爾。
赫麥爾的長劍一劃,劍刃切開了狼人的右腹一直斜切,要將狼人的身體一分為二。
就在長劍切到狼人的脊椎處時,重傷的狼人突然抓住了劍身。
長劍的切割戛然而止。
狼人朝著赫麥爾露出了一個勝利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赫麥爾的大意。
而這時,另外的三頭狼人聞風而動,撲向了赫麥爾。
人未到,爪子的破風之聲已刮的赫麥爾的皮膚生疼。
無奈之下,赫麥爾只能棄劍。
他退后、斜身,避開了尤里安和另外一頭狼人,但第三頭狼人的攻擊他再也避無可避。
赫麥爾的雙拳擊出,和狼人的利爪硬碰了一下。
一聲悶響,赫麥爾倒退了兩步,而那頭狼人退了一步。
雖然都是異種,但在力量上,狼人更勝一籌。
這時,那頭掐住了長劍的狼人終于油盡燈枯。他雙膝跪倒在地,一命嗚呼。
劍柄抵在地上,劍尖從狼人的后背透體而出。
赫麥爾瞥見這一幕,他大步的和狼人拉開距離。
眼見于此,尤里安立時明白赫麥爾的打算。
“快握住劍!”尤里安大喊,同時撲向同伴的尸體。
另外兩頭狼人,也同時撲了上去。
然而他們終究晚了一步。
在赫麥爾的牽引下,長劍夾帶著血肉從狼人的后背飛出,在半空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飛向左邊的狼人。
狼人企圖故技重施,以利爪抓住長劍。他卻不防赫麥爾欺身而入,雙拳架開兩臂,讓自己的胸膛直面鋒利的劍尖。
狼人的眼中不甘和絕望一閃而過。接著,他的雙眼便被血色所籠罩。
接著了這頭狼人,長劍在手的赫麥爾如同死神般撲向僅存的兩頭狼人。
畏懼赫麥爾手中的銀劍,尤里安和同伴打的頗為狼狽。二人左支右絀,不時身體某處被劃開一道傷口。
如此下去,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終于,一聲凄慘的呻吟伴隨著震天駭地的喧囂,最后一切又歸于寧靜:戰斗結束了。
赫麥爾的腳下倒著三頭狼人。而尤里安則在同伴的掩護下逃過了奧梅爾尼克河。
赫麥爾沒有渡河追擊,因為血族無法渡過流動的水。
他走進飛廉叢中,來到物體墜落的地方。他彎著腰,凝視著一個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這是個人,一個穿著打扮都和自己迥異的人。
在這個人的身邊是一頭身首分離的狼人。狼人的手中握著一柄上弦的鋼弩,箭頭是銀制的。
“若是自己的劍被抓住的那一刻……”赫麥爾自忖自己必定重傷不可。
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有了這個認知,赫麥爾將對方抱起。
這個人的脊椎斷了,除非自己將他初擁,否則必死無疑。
赫麥爾沒有猶豫,他張開嘴,將雪白的獠牙對準了對方的脖子。
“?。ゴ蟮脑?,請允許我解放眼前這個可憐人。從沉重的人世里擺脫生死的漩渦,來到月光之下,來到寧靜的血鄉,來到那幸福歡樂之邦,到你統治的福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