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我們應該相信小姐,是不是?”五月好似天生的樂天派,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笑得跟月牙似的。
若水的心漸漸落了下去,或許是自己太杞人憂天。這些日子,大夫人明里暗里,不曉得整治小姐多少回,但是小姐不是依然安然無恙么?腦子里哄哄地想了這些,若水好似終于想通似的,也不再多說話。
此時,紙上的墨跡已經干了,杜流芳小心翼翼地將其疊好,喚了錦繡,吩咐道:“你將這紙條交給丞相府的三少爺柳意瀟,交到他本人手中,快去快回?!?
錦繡從杜流芳手中接過紙條,往兜里一揣,不假思索地道:“奴婢一定將字條親手交給柳三少爺?!闭f罷,便很快轉身,簾上珠玉一碰,那廂錦繡已經消失得沒影兒。杜流芳望著如今只微微晃動著的簾子,一想起錦繡矯捷的身形,有片刻的失神。
少頃,杜流芳才回過神來。令若水重新取了幾張上好的宣紙,提了筆又在上面龍飛鳳舞起來。若水跟五月兩個小丫頭在一旁仔細地瞧著,不知何時起眼里不禁有了稱嘆之意。不過短短的時間,小姐的字竟然寫得這么好了。而且還能任意變幻字體,令他們瞠目結舌。杜流芳此次落筆的筆跡與上一次地完全不同。給柳意瀟寫信用的字體娟秀裊娜,小女兒家的手筆盡顯其中;但是在這宣紙上的字體則是潦草至極,儼然不是女兒家所能寫出的。若水跟五月微微結舌,小姐這是要做甚?莫非這就是她所說的辦法?
“小姐,您這是要作甚?。俊比羲丝掏耆恼啥蜕校静恢蓝帕鞣加夂螢椤H羲莻€直性子,心中想什么都寫在臉上。
杜流芳剛好將一張紙上的最后一筆寫上,她抬起頭來順著大開的窗柩,目光落在了窗外一株開得嬌艷的薔薇花上。那薔薇花映著霞光美艷欲滴、上面綴滿了盈盈的露珠,大有不勝風拂之態。杜流芳的目光沒有抽回,語氣之中也帶著某種神秘,“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罷,她又提筆將余下的紙上也填了字,這才讓若水和五月收拾了案上東西,自己則褪了外衫到床榻上去小憩一番。雖是躺著,杜流芳卻沒有半點兒的睡意。若水跟五月忙活完,便輕手輕腳退出了內屋,這會兒,便只余杜流芳一人在屋中。她睜開眸子,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的日薄西山,思緒飄得老遠。
今日許老夫人來怕不只是單單因為杜云溪被安置到水月庵的事情。杜云溪如今十五,已過及笄,也是時候訂下婚約了。許府二房有位表姐被選入宮,一朝得寵,如今是皇上身邊的寵妃。只怕許老夫人如今過來也是跟大夫人提個醒兒,讓她多與這位許家侄女親近,日后也好為杜云溪謀到一份好姻緣。這一幕一幕,都是前世發生過的事情。如今想來,依然記憶猶新。
后來那貴妃娘娘為杜云溪指了一門婚事,正是前世的冤家孽緣延遠侯爺安采辰。只不過那時她對安采辰心生思慕,夾在其中,橫生波折。那時她跟杜云溪苦苦央求,起初杜云溪只是假仁假義推脫,任她說盡好話,杜云溪也是不同意的,但是后來,也不知怎的,她就同意了。直到后來她才想通,只不過是那時有個好色的六皇子在杜云溪身邊轉悠。那六皇子再不濟也是位皇子,有了這樣的人在身邊,杜云溪如何會舍高求低去選擇一個小小的侯爺呢?偏偏那時她看不通透,以為是杜云溪顧念姐妹之情,將自己的郎君讓給了她,虧得她那時候對她感恩戴德,深表感激,只差沒有用高香將她供起來。
只是沒想到,后來六皇子跟杜云溪的好事也沒成,六皇子轉眼娶了另外一家累世公卿的嫡長女。大夫人反而將杜云溪送去外地養了兩年。兩年之后,杜云溪從外地回府。杜云溪好不容易回來,她念及當日之恩,自然對她掏心掏肺,只是沒想到,杜云溪狼子野心,她那次回來本來就是勾引安采辰的。偏生她自己毫無防備,半點兒心機都沒,這才著了她的道,引狼入室、死不瞑目。
如今想起來,也只怪她識人不清,錯把那山中餓狼當做自己的恩人姐妹。想到這里杜流芳如今還是心悸一陣,她躺在床榻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想起前世的刀光劍影,杜流芳額上已經浸出了密密的一層薄汗。她下意識拿手背去揩了揩額上的汗水,另一只手則伏在起伏不定的胸脯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指婚,想攀上達官貴人?只怕有她這個好妹妹在,杜云溪就休想有好日子過,她怎么能夠讓大夫人如愿以償呢?怎么能讓杜云溪過上舒心的日子呢?
杜流芳深沉如幽井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笑意,但是很快,又消失在平靜無波的眼底深處。過了明天,只怕杜云溪就會在京城里臭名昭著,令人聞之色變。而杜流芳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即使杜云溪的行為舉止有可能會影響到她日后的婚事,但是只要能扳倒杜云溪,就算被杜云溪連累名聲被毀也在所不惜。
這日,為了迎接明天那驚心動魄地一刻,杜流芳很早就睡下,養精蓄銳。這夜,杜流芳睡得無比安心。同樣的是,大夫人有了母親的那一番肺腑之言,今夜也不似昨夜那般煩躁焦慮,她也很早歇下,夜里美夢連連,連做夢都會笑醒。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柩斜斜灑進杜流芳閨房之時,她已悠悠轉醒。經過昨夜的養精蓄銳,今天的她覺得四肢百骸都舒服得緊,渾身上下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充滿了戰斗力一般。一個鯉魚打滾兒,她已從床榻上翻坐起來。外屋的若水五月聽見內屋的動靜,也趕忙端了洗臉水之類進屋。知小姐今日有事兒要辦,若水五月今日比往日手腳麻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