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姨拿了點(diǎn)心來，念憂仰臉兒笑道：“周姨吃些么？”

“不了。”周姨低眉順目道，“小少爺緊著些吃完了，還要溫習(xí)功課呢。”

念憂只得捻起一塊兒來，咬了一小口，竟覺無甚滋味。遂放回盤中，笑道：“那些題我已解出來了。”

“如何呢？少爺若自個(gè)兒不知緊，便輕易叫人比下去了。先生太太想也不喜歡的罷。”

聞言，念憂笑了一句兒，遂轉(zhuǎn)身回了書房，埋頭于書桌兒中了。

再未說一句話兒。

是以念憂再見著軟軟時(shí)，眼中倦色更甚。

軟軟瞧見，驚笑道：“這是怎麼了？”

“累。”

“做什么了？”

“無事。”

軟軟掏出一方手帕兒來，蹲下身子為他輕輕擦拭眼，笑道：“還無事？非得眼腫成球兒，才算有事么！”

“……。”念憂垂眸，不知所思。

軟軟笑道：“不愿說？”

念憂略笑道：“說了作甚，徒添苦惱。”

“那我便只好自個(gè)兒猜了。”軟軟托腮笑道，“他們又待你苛刻了。”

“…并非。”

軟軟頓了頓，正色道：“你可以與我說的，不必自個(gè)兒掖在心里。”

“……。”念憂呆了呆，倏然笑問，“人為何要活著？”

軟軟微怔，竟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半晌，方緩緩笑道：“……為了求得所求。”

“何為所求？”

“這……你心中所求，乃是你的欲望、執(zhí)念。”

“死了，還會(huì)有所求么？”

“…不會(huì)了罷。”

“那為何人還要活著？死了一了百了，斷個(gè)干凈，豈非快哉？”

“……”軟軟嘡目，不知所措。

念憂又笑問：“姐姐怕死么？”

“怕。”

“為何？死了就失去全部了么？”

“不。我怕我死了，我在乎的人哭，我痛恨的人笑。”

念憂倏然沉默，半晌，方低低道：“在乎、痛恨……。是了，我們果然是不同的。”

軟軟不禁問道：“甚么不同？”

念憂仰臉兒笑道：“姐姐敢放肆地哭、能放肆地笑；我不敢，我不能。”

他雖笑著，眼角兒卻有晶亮的淚滑下來。稚嫩的臉兒，濕成一片。

“一個(gè)人為何總要為了別人活？”

“一個(gè)人身上為何總有那么沉的東西？”

“一個(gè)人……我是、一個(gè)人。”

念憂大笑起來，空間開始閃爍變幻，日月星辰漸漸黯淡了。

軟軟垂眸輕笑了聲兒，道：“那你不妨抬頭兒看看。”

…念憂揚(yáng)起臉兒，下一瞬，小嘴微張，久久不能言語。

但見：

天穹暮暮沉暗，劈空斬下一彎黑幕來，給人以窒息之感。

下一瞬，卻有億萬顆細(xì)小明亮的瑩光浮躍起來，纏繞交織，嬉戲游鬧，滿眼望去，竟如星河璀璨，直要將人吸入畫兒里一般。

星河爛漫，也莫乎此了。

念憂凝神笑道：“漂亮得很。”

軟軟聽了，笑道：“好些了么？”

念憂微微抿唇，笑道：“原是沒怎么著的，倒是害你苦心了。”

軟軟笑道：“你若能心情兒好些，也就不枉我這些流光了。”

念憂道：“這些流光還收得回來么？”

軟軟搖頭兒笑道：“若收得回來，又何需我費(fèi)心思一顆一顆去采？它們淘得很，四處亂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