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從馬爾薩斯到達爾文,思想嬗替的線索是清楚的。
這天晚上,楊進一覺天亮,太陽映紅了窗簾。這次他決心不再做太陽的奴隸,也不想在這個產業(yè)鏈上奔跑了,他想在產業(yè)鏈上某一個節(jié)點停頓下來,像小鳥一樣筑巢、編織,然后向四周延伸。
他還是回想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世界上最講究的就是“人心”兩字,這在亞當?斯密早就證實了,只有情感、道德實現(xiàn)心靈上的交換。
洪英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的每一根神經元還在跳躍著,朦朧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他決心要將圖紙獻給山本公司。這足以證明自己的希望。
山本看到楊進設計的圖紙,臉上流露出一種厭煩的色彩。“這是你設計的?”他將圖紙展開,詳細解釋了伺服驅動理念,空氣閥可以解決剎車的困難。
“那你怎么解釋這張圖紙?”山本看起來有點激動,給他看的另一張圖紙,與他的圖紙大相徑庭。
山本又打開電腦,在中國知網找到了洪英的發(fā)表論文,可以佐證他設計的圖紙是參考別人的。他滿臉通紅,感到很吃驚,就像刺猬刺著他的內心。
“你又怎么解釋這張圖紙?”山本又拿起一本厚厚的文件夾,上面寫著主軸技術鑒定申報材料,翻出另一張圖紙,署名也是洪英。
楊進想不出解釋的辦法,只能結結巴巴地說,“別人的圖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的圖紙,這是長期以來積累的經驗,我有自己的理論依據(jù)。”
山本瞇起那雙細細的眼睛,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并不覺得驚慌,但整個人好像被懸掛在空中,心靈經歷著誠信無情的拷打,然后又被貶低到道德的邊緣。
他對洪英太失望了,原來這是洪英的“匠心獨運”。無奈之下,楊進與山本講起了從前西溪大學與洪英合作課題的往事,這個多年以來的心靈枷鎖。
“在大學期間,這些設計原理是基于系統(tǒng)動力學,我知道這些計算的方法。”“你沒有證據(jù)吧?”山本看著他好半天,斜著眼用嘴哼哼兩聲。
“我也是一個有自尊的人,正象大多數(shù)的其它人一樣,我也是需要臉面的人;但不能味了良心做事。”這些年,在他的心中留下的烙印實在太多了,他感覺到自己竟是那樣的蒼白,他再也沒有力量維護這道德上的尊嚴。
這些覆蓋在產業(yè)鏈上道德上的障礙,雖然沒有詆毀他對工作真摯的感情,但足以讓他徹底地消失、滅亡。
山本看著他那沒有生氣的臉,然后又哈哈大笑起來,“你不要生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方式,”他好像受到極大的侮辱,就像過山車一樣,從最高點滑到最低谷,他產生一種要被拋離的感覺。
他想起了那個太陽,“在這條產業(yè)鏈上,大家都是公平的,正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尊嚴一樣,你不覺得太陽是神圣的,不容玷污的嗎?”
這時候,山本站了起來,背朝著楊進,然后說:“楊先生,我相信你是個極其虔誠的人——因為我親眼看過你做的模型。”他回想自己在山本公司技術大賽那個遙遠的下午,已經像黃昏那樣消失殆盡。
“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圖紙。”山本鐵釘錘錘,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就在他剛要退回辦公室的一剎那,背后響起山本的聲音:“這樣吧,你整理一下技術鑒定方案,不要在乎任何人對你的看法;我唯一的要求是超過FDI公司。”
這種由于相互理解的萌發(fā),讓他的心靈釋然放懷,無復蒂芥,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在他身上又燃燒起了一種激情。
從山本辦公室回來,他平靜地坐在自己的寫字臺上,慢慢梳理著自己所有的一切,他聽懂了山本的意圖,似乎察覺到了關于主軸的戰(zhàn)爭。
他將那些新鮮的靈感發(fā)揮得極情盡致,由筆尖慢慢地流瀉在圖紙上。人總是力圖超越自己的局限性,成為自由的創(chuàng)造者,這是他對未來所有工作的概括。
突然傳來敲門聲音。門一打開,洪英就倒在地上,她的臉通紅,看樣子喝足不少酒。他迷惑了,這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都是為了工作,有必要傷個人感情嗎?”洪英歪歪扭扭爬起來,她一頭的秀發(fā),在他面前飄然而過,曾經是那樣的光彩美麗。
洪英自己走到沙發(fā)上前坐下。“這畢竟是我設計出來的圖紙。”他死死盯住洪英的眼睛,洪英尷尬地笑了一下。
他想起西溪大學的陰影,他始終無法看透面前這個女人。但知道這個女人,始終是像浮萍一樣緊貼著豐饒的湖水。
正如亞當?斯密的倫理,別人的情感同自己的情感不一致時,是需要道德來檢驗的。
他只能這樣說,“一個人迷失了自己的源泉,怎么與人共事呢?我現(xiàn)在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固執(zhí),”
“哈哈哈,山本為什么要讓你回來?就是為了這張圖紙。”洪英一臉的傲慢。洪英就是這樣理解生命,理解這個社會。
“我奉勸你一句:具有較高精神境界的人,是對自己的超越。而不是什么心靈的調戲。”“要不是我推薦,山本有對你印象那么好嗎,”洪英皺起的眉頭,瞪著眼睛,好像讓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我真是太感謝你了,從馬爾薩斯到達爾文,思想嬗替的線索是清楚的,每一物種的變化,都嘗試占據(jù)盡可能多和盡可能不同的位置。”
楊進說了一大堆專業(yè)的語言,洪英并不能理解生命創(chuàng)造的本質涵義。
“現(xiàn)在我是最落魄的人了,”洪英又一次捂住鼻子,抑制住自己的傷心眼淚:“自從你回來后,山本就不把我這個技術總監(jiān)放在眼里。”洪英態(tài)度戲劇性的變化,猶如一個會歌唱的小鳥,會隨時調整自己的方位、情緒。
一個人當他失去了道德的標準以后,同樣會失去了信仰的支撐。他非常體會洪英現(xiàn)在的心境。如果要將他的圖紙作為保鏢,那是否太天真可笑了吧。
“你知道是我心靈痛楚嗎?被孤立、誤解、甚至是羞辱,這些年來,我是怎么度過的?又有誰來償還我的機會成本?”他總算澄清了自己,無論如何不給洪英這次機會。
大多數(shù)人,就像一葉在茫茫大海里飄泊的小舟,在到達港灣時,其帆、其桅皆都無影無蹤了。這是叔本華說的,最好的辦法仍是忍受一切,隨波逐流。
“其實,你已經找到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了。”洪英說起在大學里面的議題,他一聽就火了,“你還要想得到什么?”
他說出了多少年來藏在內心的話。洪英也高昂起來,“但是對于你來說,你獲得了雁陣效應,大雁展翅飛翔的連帶效應。不是嗎?”
他望著天空,雁子集群成隊地向北面飛翔,已經是秋天了,“大雁”幾十只、幾百只互相緊接著列隊而飛,這就是所謂的“雁陣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