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看著已經消失在走廊深處的顧云煙，還有那一路的斷斷續續的血跡，一步一停，留在地上的寒霜腳印，只覺得觸目驚心。

尋常人，怎么可能會每走一步就留下一個冰印子，這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

安若素有些慌亂地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自己聽到了那么多可以稱之為是禁忌的事情。

真是好奇心害死貓，他現在后悔聽墻角還來得及嗎？

女帝，她這還能活下來嗎？

他踉蹌著腳步站了起來，沿著血跡追逐顧云煙的腳步。

“天下人都只道你是光風霽月的謫仙，哪里還想得到你是個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劊子手。”韓余方嘲諷地道。

“那又如何，即某哪里比得上韓大人，不顧宦官身份涉入朝堂，還不知廉恥地肖想陛下。”

右手成爪，陡然間握住了韓余方的脖頸，將他拽了起來，白皙修長的手指此時像是鐵爪一般，牢固堅韌，容不得掙脫。

韓余方也懶得掙扎，他知道即墨不過是一時氣不過罷了。

畢竟刑部現在還在他的手上，若是沒了他，要吞下這塊硬骨頭，少不得要大動干戈。

而且，只要他身上還有陛下給他的金牌，即墨就不會對他動手，只要是顧云煙看重的人，即墨就不會出手。

而摸透了即墨想法的韓余方，落在了即墨的眼中，卻是異常地扎眼。

“你以為，夏霜的事情，是一場意外嗎？”

即墨聞言頓時松開了手，韓余方頓時倒在了地上，迫切地呼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

即墨一腳踩在了韓余方的臉上，審視的眼神落在韓余方的身上，冷聲說道：“說清楚了。”

韓余方偏了偏腦袋，為自己找了個不怎么屈辱的姿態，戲謔地笑了，直勾勾地看著即墨，“國師大人不是天縱奇才嗎？怎么連這點事情，都想不懂呢？”

畢竟他得不到的東西，憑什么即墨就能擁有？難道即墨不該死嗎？

“也想不相思，以免相思苦。幾度細思量，情愿相思苦。國師大人怕是懂不了求之不得的人。”

“你走吧。”

他不再有所猶豫，拍了怕身上的灰塵，便起身往外走了。

他是瘋子，但也是個聰明的瘋子。

顧云煙手里攥著一個黑色的藥瓶，獨自一人站在藥房里，屋內漆黑一片。

只有屋外懸掛在走廊上的燈籠透著盈盈的光芒，她現在臉上都是冰渣子。

漆黑的睫毛上滿是冰霜，血跡順著唇角沒入衣襟看著極為恐怖。

顧云煙眼中滿是癡狂，她低聲說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黑暗的虛空，“輾轉了三生，早就該死了，怎么還在這人世逗留？喜、怒、憂、懼、愛、憎、欲，七般滋味都已受過。我該忘記的，為何不能忘個干凈。”

她嘆了口氣，有些苦惱地道：“還差了點什么呢？”

安若素和白溪站在藥房門口，愣愣地站住了。

原先對他們溫和以待的女帝，此時神情卻單薄冷漠，一股無形的寒冰似乎籠罩在她的周圍，墨色的長發披散在肩上，驕傲又矜貴，如同魔神一般，凜然不可犯。

她像是沒有疼痛感一樣，冷靜地動了動彎刀，把一整顆心臟都挖了下來，血流澎涌而出，轟然倒地。

安若素的解藥，是有用的，因為她不光記起了前世，還有前世的前世，輾轉幾生。

她還想起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人，她并非是個人類，為何在人間逗留如此之久？

她有個猜測，需要驗證一番。

莊周曉夢迷蝴蝶，這到底是莊周的夢，還是蝴蝶的夢？

惟愿無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