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只是覺得，現在的女帝更加棘手了。

如果想要處理掉一個愚蠢的傻子，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要處理一個清醒又冷靜的瘋子，無疑是火中取栗一般，難以全身而退。

他揉了揉下巴，上面還有女帝勒出的青紫色的印子。

雪白的帕子沾了水，輕輕地擦拭掉血跡。

對于京城的人來說，今日并無多少不同，只是無數普通又尋常的日子中的一天，只是在菜市場砍頭的人又多了一些。

這一晚的長安城烏云籠罩，后半夜明亮的月光驅散烏云，照耀萬物。

仿佛一只悄無聲息的素白手，攪弄開了烏云。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燈火通明，顧云煙端坐在座位上，搖曳的燭光勾勒出她姣好的輪廓。

她的面前是這個國家歷年來的財政記錄，越是看下去，她的眉頭越是緊皺，這么千瘡百孔的國家，到底是怎么存活到現在的？大筆的稅收都莫名的沒有了記錄，顯然不知道是流到了哪一個家伙的手中。

不知道為什么，顧云煙覺得是即墨干的。

盤根錯節的勢力交叉在一起，這長安，早就不是皇家的長安。

上一世她是病死在了滁州，死于肺癆，臨死的時候，也不覺得病痛有多難熬，只是覺得一個人孤零零地死，有些難過。

掌燈的太監正是白日里看到的那個濃妝艷抹求虐的那個太監。

顧云煙也懶得換人，便由著他伺候自己了。

這人喚作韓余方，如何有這么個愛裝扮的性子不得而知，只是看著有些瘆得慌。

韓余方見過了白日里女帝大殺四方的景象，心里怕得很，此時見到了女帝這樣靜謐溫和的模樣，大不同于往日里冷酷暴虐，竟然有些心神搖曳。

“陛下，不早了，該歇著了。”

顧云煙晃了晃神，問道：“幾時了？”

“已經子時了。”

顧云煙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揉了揉肩膀，往殿內走去。

韓余方連忙跟上，說道：“奴才給陛下揉揉肩膀，緩解疲乏可好？”

顧云煙搖了搖頭，頭也不回地說道：“退下，備熱湯，朕要梳洗。”

韓余方內心雖然有些奇怪，平日里陛下可從來沒有夜晚沐浴的習慣，怎么今日就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了。但他還是規矩地退了下去，按照吩咐，讓下面的小太監去備水。

顧云煙看到了內室里面還在徐徐燃燒著的爐子，里面的龍涎香散發著古怪的氣息。

以袖捂住口鼻，有些嫌惡地道：“把這香爐撤下去，從此以后，殿里都不要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門口的兩個侍衛進了殿內，把偌大的香爐搬了出去，又打開了門窗。

冰冷的夜風灌了進來，殿內的氣息略微散了些，倒是讓心胸如釋重負。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王朝，處于一個陌生的身體，從這股風里卻感到了與曾經每一個夜晚一樣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