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在顧云煙的記憶里,極為的模糊,又極為的清晰。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是個可靠的暗衛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當刀刃落下,空氣中殘余著慕靈的一聲痛呼的時候,她掏出了匕首。
一步一行,所至之處,皆為煉獄。
白玉大概也不會想到,他指點顧云煙的劍術,只是讓顧云煙殺了明蓮教教徒的手段更加的果斷。
這一晚,明蓮教第二壇覆滅。
顧云煙的背上背著一個已經沒有氣息的慕靈。
如果她早來一步,是不是就會有所不同?
顧云煙想哭,她覺得自己這種時候,也許應該哭出聲來,但是她沒有落下任何一滴的眼淚。
磅礴的大雨落下,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只是她已經分不清那是敵人的血,還是她自己的血。
慕靈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再活過來了,顧云煙告訴自己。
“慕靈,我們一起回京城,回暗部。”顧云煙說道。
只是恍惚間她想起,除了她是主動加入暗部,其他的人都是被迫加入的。
在她背上的女孩已經沒了氣息,大雨澆灌之下,慕靈已經一點溫度都沒有了,只是冰冷的尸體,無論如何都捂不熱。
而早就這一切的,其實是顧家,守衛南國這個國家,就一定要如此逼迫像是慕靈這樣的孩子嗎?
也許曾經想要進入暗部的目的是想要名正言順成為他們的首領,想要自己掌握刺客的技術,避免被殺的結局。
只是從和他們產生交集,成為同伴,直至分離的時刻。
才發覺,離別竟然如此艱難……
弱者,只會揮刀向更弱者。
刀刃開出一條血雨腥風的路,通往了罪孽深處的地獄。
大雨冰冷,等冷覺過去,她這才意識到,身上還有著痛覺。
顧云煙垂下眼眸,這才發現自己被刀劍捅了許多次。
記憶漸漸地明晰了起來……
“沖啊,殺了這妖女。”
“沖啊,為了明蓮教。”
“沖啊,不能讓她活著離開。”
一個接一個的人,前仆后繼地過來送死。
而這些人,就是慕靈犧牲了生命,保護的愚昧的南國人……
顧云煙嗓子有些癢,嗑出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身上各處的幾十處血窟窿不要命地流血。
恍惚間,她看到了一個雪白的狐貍停在了甲班上,狐貍留下了一根雪白的尾巴,蔚藍的眼睛回望了她一眼,便消失在了空氣中。
東方天破曉,露出魚肚白。
江上的許多人家都看到了,江水被血液染紅的可怖情景。
曾經被奉若神靈的明蓮教第二分壇,無一幸存。
也有膽子大的漁民上船,把貴重的物品一掃而空。
許多人都看到了,在一片橫尸中,有一個面容冷峻的女子,脊背挺直,雙眼微微闔上,恍若淺眠一般,懷里抱著一個手腳皆斷,血肉模糊的人。
后來,船上來了一批穿著飛魚服,手中提著繡春刀,把女子的尸體,還有女子懷里那一具尸體都帶走了……
眾人在難過惋惜之余,竟然并沒有過多的意外,他們的記憶漸漸模糊,就像是被抹去一般。
顧流風解甲歸田,隱居到深山之中,青年喪妻,中年喪女,這世間已再無牽掛。
皇帝表面惋惜,實則對此十分滿意,顧流風的威望越大,就越是影響皇權的穩定。
顧家收了一個養子,名為顧落,繼承了顧流風的爵位。
顧落與顧云煙面容雖不相同,只是言語和談吐之間,卻與顧云煙有著相似的氣質。
總歸不過是養子,皇帝也并不忌憚,只當是顧流風中年喪女的寄托。
而且更讓皇帝滿意的是,顧落雖會武功,卻并不出眾,雖有幾分文才,只是不是治國之才,充其量只是個附庸風雅的俊秀公子哥。
后來南國和漠北再度發起戰爭,南國以慘痛的損失敗給了漠北,漠北卻并未提出讓南國割讓領土進貢,只是雙方簽署了貿易協議,開始經商。
明蓮教成了南國最大的宗教,一步步侵吞南國的根基,白玉也成了南國實際最富有的人。
可這一次白玉再出現在蘇辰的面前時,蘇辰只是淡漠地回絕了與白玉的合作。
蘇家百年商賈之家,不屑與白玉為伍。
當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她千般維護,百般信賴他,兩人扶持共進,直至最后共赴黃泉。
現在他什么都有了,卻失去了蘇辰,白玉不明白為什么會如此……
狐貍搖晃著它雪白的尾巴,于是眾人的命運交織匯集,走向了不同的軌跡。
它蔚藍的眼睛默默注視著世界,不明白顧云煙還想要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親情,友情,權利,財富,抑或是要一個世界?
只是她的軀殼已經徹底被摧毀了,需要重新塑造一副身軀才可以。
還在等著魔主歸位的夢澤眾魔徹底無語了,為何他們魔主的繼任轉世儀式里,竟然會出現妖王,妖王斷一尾,又重啟了世界。
這下好了,他們的魔主又得再過一生,這是何愁何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