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照了進來，顯得格外的靜謐，也顯得格外的冷清。

子夫緊抿著唇，淡漠的眸子抬了起來，“如今是太平盛世，可為什么我卻覺得我還不如活在一個亂世里面自在……”年少時，她以為的盛世應當是人人穿得暖，有飯吃，能夠愛的人相守一輩子，能夠一生安康，可是如今，她卻發現，就連愛一個人都要陷入如此的權謀詭譎里。

“帝王之路生來便是血腥的，這天下有哪一個帝王不是踏著旁人的血一步一步走到最后的……”燭光之下，他的眸子一片漆黑，他的手骨攥緊了，發出了“咯吱咯吱”地聲響。

月奴傳來了御醫，空氣之間都是說不出的緊張的氛圍。

沒有一個人說話，御醫簡單地開了一些藥，說不曾傷到筋骨之后，將藥放下便匆匆的走了，這一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上藥吧，只要你夠聽話，朕會保證你們衛家榮華富貴不絕，以你一人之命換衛家滿門榮光，這個交易并不虧損。”他淡淡道，修長的手指拿過放在一旁的紅木桌子上面的藥，他坐在子夫的身邊，倒是也不避諱，拿起剪刀，就直接剪開了子夫的衣裳，從肩膀處到背部，再到大腿，一點兒都不扭捏。

“劉徹……”

柔嫩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之中，她的臉赫然有些紅，回過頭抓住了皇帝的手，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你……你能不能讓我自己來……”

劉徹見她這個樣子，倒是不由得笑出了聲，“怎么，你從上到下有哪一處地方是朕沒有見過的，怎的這個時候如此的害羞了？”

“這……這不一樣……” 子夫咬唇，一張臉紅的似乎是要滴出血來一般，劉徹卻只是笑，一面笑著，一面在子夫并沒有受傷的肩膀之上輕輕地啃咬了一下，“這世上原是沒有什么不一樣的東西，朕說了，你的命已經是朕的，你的身子又何嘗不是？”

子夫緊緊地攥著拳頭，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將腦袋埋進了胳膊里面。

劉徹倒是也不在意，只知道，這女人如此表現定是害羞了，這么多年了，他也算是見怪不怪了，因此便又繼續上藥，目光在落到子夫那青紫斑駁的背上的時候，他的眸子赫然冷了一下，而手上的動作也就不由得輕了一些，饒是如此，他仍舊能夠感覺到上藥的時候，手下那人輕微的那種顫抖。

是很疼么？

他的眼睛半瞇了起來，似乎這些年跟著他，她除了受傷便還是受傷……

“是不是很疼？”他問。

這一次，一反常態的，子夫沒有搖頭，而是沉默著點了點頭。

劉徹的手驀然顫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間，聲音卻驟然變冷，“你為朕辦事，朕便是你的靠山，你須知道，除了朕，旁人打斗動不了你，既然如此，你為何在那個時候，不讓月奴去叫朕？”

子夫搖頭苦笑，“太皇太后素來不滿我，你又在前段時間苛責了皇后，她不弄死我已經是好的了，不過就是打幾下，我若是還去求救，那我豈不是成為這后宮的眾矢之的了？”

劉徹緊抿著唇，不再說話，這確實是他沒有考慮到的，上藥的動作仍舊在進行，這一宿，兩人確實各懷心事，什么話也不再說。

上完藥之后，劉徹就徑直睡在了子夫的身邊。

白臣時常問他，若是衛夫人只是一個小小的棋子，那陛下為何如此的信任她？

那時候，劉徹只是說，因為安心。其實這么多年來，這皇族的紛紛擾擾讓他已經迷失了自我，對于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擁有信任，只有對衛子夫不一樣，只有她，能夠讓他覺得安心，也只有她，能夠讓他安安穩穩的睡在她身邊的時候不會覺得有暗害，有陰謀。

……

那一日，自打太皇太后來了這里被皇帝遣走之后，這皇宮之中的眾妃嬪看子夫都不由得高看了一眼，背地里面暗戳戳地盼著子夫死，可是這面上卻是做的云淡風輕，姐妹友好的樣子。

萃玉被交給太皇太后之后，不出意外的被治死了。

對于此事，原先這子夫是心存愧疚的，可是這愧疚沒有持續多久，平陽公主便從曹候的府上派人送了一對鴛鴦枕來，那鴛鴦枕是平陽公主親手繡的，一針一線都是她的心血，算是對于子夫將血如意帶給曹候的感謝，也算是如今對于子夫和劉徹的一種祝福。

平陽素來便是這個皇宮之中最有血有肉，最感性之人，如今這般，倒也算是將子夫徹徹底底地交給了皇帝，且對于萃玉的事情并不追究，也算是好事一樁。

萃玉死后，子夫身旁得力的奴婢倒是只剩下了月奴一人，劉徹覺著子夫身旁的親信太少了，便隨手派了個宮女給她，這宮女名喚忍兒，長相傾國傾城，別說是在宮女之中，便是在那后宮的妃子之中都是少見的。

子夫初見忍兒的那一日，是三月初八，正值暮春，她在御花園里面對著那根部已經浸入到了湖里面的柳樹發呆，白臣公公將忍兒帶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衛夫人，忍兒，還不快去拜見夫人。”白臣笑瞇瞇道。

子夫抬頭，這才發現，這姑娘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也并不跪她，只是對著她露出了極為絢麗的笑意來，“拜見夫人。”她生的唇紅齒白，一雙杏眼里面仿佛有一汪水一般，對著子夫笑的時候露出了皓齒，那模樣當真是讓人歡喜極了。

忍兒生的好看，做事情也伶俐，她不同于月奴的處處隱忍，她的身上有一股子的張揚在，而那張揚倒是也不過分，只是恰到好處。

初時，子夫并不明白，這樣乖巧伶俐的一個人，劉徹為什么要送給自己，于是她還巴巴地去問了白公公，這才知曉，這忍兒初進宮的時候是作為官宦家的小姐被送進宮中的，只是后宮復雜，她又不屑爭寵，并且對于劉徹，是萬分排斥的，按道理說，這樣的姑娘早就應該被處死在宮中了，但是礙于他一個摯友的情面，忍兒一直在這個后宮之中安安穩穩的待著，如今，他覺著子夫身邊也確實缺這樣一個人，便將忍兒派來了。

如此一說，子夫便有些好奇，那個摯友到底是誰，但是不管她怎么追問，白公公都只是笑，說等日后大局真正安定了，夫人便知曉那個摯友到底是誰了。

白公公既是如此說，子夫自是也不方便多問了，只是，后面的那些日子，先是救了子夫的那個東方朔倒是到這個后宮之中來的越發的勤快了，他時常往子夫的這個未央殿里面跑，喝茶 下棋什么的，若是平日里面，其他人來的話，劉徹早就想著法子讓那人難堪了，可是似乎對于東方朔的到來，劉徹并沒有什么意見，子夫倒是也不好說什么，可是日子久了，子夫卻發現，東方朔的目光里面似乎只有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