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浴室里拿了條毛巾打濕，幫她擦了擦臉。

昏迷中的司徒丹臉色依舊發白，眉心緊皺。

他不明白是什么樣的事情會把她打擊著這樣，他剛才看得分明，她的表情充滿了絕望，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有那樣死氣沉沉的眼神，就像是生活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她才這么小，他身邊像她這么大的女孩子，現在都應該還在學校里無憂無慮的，她又能經歷什么事情？

他打開手機，按她剛剛撥打過的號碼，重新又撥打了一遍，一個是空號，另一個，對面的女孩很不耐煩地跟他說，他們那里是花店，他打錯電話了。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司徒丹慢慢清醒了過來，面對高城的關心與困惑，她什么也沒說，只悲傷地痛哭出聲。

高城體貼地不再問她什么，只是張開雙手，輕輕地把她擁在懷里，拍她的背，輕聲地安慰她，讓她哭個痛快。

而絕望中的司徒丹，這次沒有再拒絕他給她的溫暖，沒有再推開他。

不知道哭了多久，司徒丹漸漸止住了眼淚，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

高城放開她，看著她哭得紅腫的雙眼，心里悶悶的，有些心疼，問：“你沒事吧？”

“沒事。”她的聲音因為哭得太久，有點哽咽，她接過他手中的紙巾，擦了擦臉，“對不起，今天麻煩你了。”

高城有些責怪道：“你跟我有必要這么客氣嗎？別忘了我們是朋友。”

司徒丹苦笑：“對，朋友，謝謝你。”

他輕聲問：“能跟我說說嗎？”

她搖頭，“對不起，我不想說。”

高城點頭，這在他的意料之內，“那好吧，沒關系，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司徒丹突然想起自己還在上班，忙從床上站起來，“我，我的衛生還沒有搞完。”

“別搞了，反正這個套房是我住的，一天不搞衛生，我不介意。”他看著她，打趣道：“倒是你的眼睛，都腫了，待會從這里出去，說不定別人還會以為是我欺負你了。”

司徒丹好久沒有這樣哭過了，像個孩子一樣傷心地哭，有人陪伴，有人安慰。即使是難過，也覺得貼心。

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間嗎？”

“你怎么還跟我這么客氣，再這么見外我可要生氣啦。”

司徒丹感激地笑了笑，走進浴室去洗了把臉，又用濕毛巾敷了下眼睛，直到眼睛沒那么腫了才走出浴室。

客房里面沒有時鐘，她問：“現在幾點了？”

高城看了下手表，“五點五十六分。”

還有大半個小時就下班了，司徒丹不想讓張望看見她這樣子，怕他多心。

她剛才哭的時候已經想明白了，她不是孤兒，不管那兩個電話號碼有沒有用，她都不會放棄繼續尋找她的家人。

她始終無法忘記童年美好的記憶，無法忘記爸爸爽朗的笑聲，無法忘記媽媽溫柔撫摸她臉頰的雙手，就連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妹妹，她也無法忘記。

也許所有人都會覺得她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張望待她不錯，她卻無時無刻只想著逃離。

但是，誰規定張家人待她好，她就一定要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地留在張家？

她是自愿留在張家的嗎？不是。

她是自愿嫁給張望的嗎？不是。

他們用那樣強硬的方法把她留在張家，逼她嫁給張望，還想要綁著她一輩子，不給她一絲一毫的自由，不讓她跟家人團聚。

哪怕他們平日里待她再好，她也不會感激半分。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正因為有他們這些買媳婦買孩子的人，才會有人販子這樣殘酷的職業，多少個家庭因為人販子所犯的罪孽而支離破碎。

司徒丹心里有了新的打算，她要先讓張望重新相信她，等他不再看她看得那么緊時，她再找機會徹底離開張望，離開張家。

有過上一次的經驗，她不會再沖動冒失，因為機會也許就只有一次，她一定要冷靜忍耐，十一年都等過來了，哪怕再等幾年，只要有希望，她就愿意等下去。

只有徹底離開張望，她才能找回自由，到時候，她會去海陽市，雖然已經不記得家里的詳細地址，但到了熟悉的城市，說不定她會慢慢地想起來。

她問高城，“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說。”

司徒丹支支吾吾地看著他，不知道怎么開口。

高城莫名其妙，“你倒是說啊，要我幫什么忙。”

“你……能不能扮一下惡人。”

高城一怔，“是我想的那樣嗎？”

“嗯。”司徒丹點頭，其實這還是高城剛才的一句玩笑話提醒了她，反正六零一的客人脾氣不好，這在整個酒店都是出了名的。

還有大半個小時就要下班了，她的眼睛沒這么快能消腫，她實在是找不到理由面對張望，唯今之計只好犧牲一下高城的形象，讓大家以為是他給了她氣受，把她罵哭的。

高城有些不能理解，“為什么要騙別人？你哭是你自己的事情，為什么要讓別人誤會是我欺負你。”

司徒丹解釋，“因為我哥，他看到我這樣子肯定會問的，我不想他知道我為什么哭，可是又找不到理由應付他，所以……”

高城打斷她的話，“你知道嗎？我真的很不喜歡你說謊，他既然是你哥，你為什么要騙他？”

她無法跟他解釋清楚她跟張望之間的關系，只好說：“沒關系，我也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你不幫就算了，快下班了，我收拾一下，先下去了。”

高城拉住她，“是不是我不幫你，你也會另外找理由去騙你哥。”

她坦白地點頭承認。

“好吧，我幫你。”高城聲音悶悶地，“只要你高興就好。”

她小聲地說：“謝謝。”

他認命道：“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司徒丹想了想，提議道：“要不……你打我一巴掌，只要讓我臉上留下印子就行。”

“你瘋了嗎”高城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他怎么可能舍得對她動手，更何況他從來不打女人。

“那……那……”司徒丹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