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冒著青煙，透過青煙謝小東能看到村民王小東那長滿胡子的臉，顯得有些滄老，但那種厚實的笑容卻是謝小東所熟悉的，他是帶著謝小東進村子的第一個人，常年在小河村拉糞到縣城，他先是把村里的糞用毛驢托運到鎮子上，然后等積攢的多了用拖拉機送縣城，

謝小東上去之后就坐在村民王小東的旁邊，拖拉機開始走了，謝小東突然聽到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

轉頭一看，才發現拖拉機后面有人在追自己，那是馬小寶和任小雨……

謝小東趕緊讓王小東把拖拉機停下，跳下拖拉機，昨晚那個小女孩任小雨呼呼的朝著謝小東跑了過來，謝小東記得她還有個弟弟，兩人穿一條褲子，輪著穿，山區的孩子經常上山下洼，其實很費衣服的。

她兩腮紅著，跑到謝小東面前喊著：“你是不是要離開我們了？”

謝小東一聽瞬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說離開太難，小女孩的眼里滿是期待，照的自己的目光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這時候馬小寶上來了，直接拉著任小雨的胳膊說：“趕緊回家，你弟弟還等著你的褲子到外邊玩耍呢！”

馬小寶拽著任小雨的胳膊就往回走，結果任小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不斷的回頭望著謝小東，謝小東喊了一聲：“等下！”

馬小寶轉身道：“還有事嗎？借你的錢我會還你的?！?

馬小寶以為謝小東是因為錢，因為昨晚任小雨看病打吊針的錢是謝小東出的，一共120元。

任小雨在大哭的時候，咳嗽好像還沒有完全痊愈，還不斷的咳著，只不過那種聲音比昨天好多了，咳嗽起來把小女孩的兩腮嗆紅了，眼淚不停的打轉，這女孩10左右，從昨天夜晚從村里出來一路聽著謝小東講故事，就被這個大學生講的故事給吸引了，再加上昨晚都是謝小東在照看她，人雖小，但感情對謝小東還是很深厚。

“我不是跟你要錢來的，我和小雨說兩句。”

接著謝小東半蹲下，用手擦干任小雨臉上的眼淚，然后說：“小雨，回去以后好好吃藥，昨晚醫生說了，回去以后要多喝水，藥吃完病就好了?！?

“不吃藥藥！”任小雨擺著頭說不吃藥，這可把謝小東著急了，肺部感染打吊針一晚上，還要吃藥才能把炎癥消除，結果這女孩說不吃藥。

“為啥不吃藥？”

“我想讓你留下來，可以嗎？”

“我還會回來的?！敝x小東知道自己說的這句話有可能是騙任小雨的，因為這一去充滿了無數變化，自己也不確定。

雖然任小雨點了點頭，但是謝小東一坐上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想起，任小雨在身后使勁的哭著，可是沒辦法了，她被馬小寶拽著，而且拖拉機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中，謝小東頭一直朝著身后望著，路面上的泥土飛起來，仿佛把那個任小雨和這里曾經發生的一切記憶抹去……

拖拉機終于拐彎了，身后的王家鎮和剛才的任小雨，以及大山中小河村那些人和事情，一次次的出現在謝小東的腦海中，村里的小苗和大苗可能還在放牛等著自己回去，80 殘疾的王芳……山寨……沙漠……

這一切像是在放電影無數次出現在謝小東腦海中，這還只是很小一部分人，因為自己到小河村任職，還沒有全部把村里的尋常百姓家走一遍，村官日志上只記載了這么幾戶……

一路上雖然拖拉機的聲音很大，卻阻擋不住自己的懺悔。

山路十八彎，從王家鎮到縣城走了4個小時之后才到了縣城，一路上謝小東記著劉波說的話，到了縣城之后，告別村民王小東之后去基層辦簽了假條，接著就踏上了從大米縣到江北市最后一趟班車，是下午的6點，大米縣距離自己上大學的江北市坐班車需要2個小時，車費15元。

坐在淡黃的大巴車上以后，望著窗外人來人往，謝小東就像是放風一樣，感覺到渾身輕松，雖然這里不是什么大都市，但是大都市基本上有的，這里五臟俱全。

這會到了大米縣，手機信號也滿格了，他首先給小貝打了個電話，問他現在工作找的如何了。

小貝和謝小東上大學的時候，是上下鋪，基本上是夜聊的主力軍，能把宿舍其他兄弟聊到睡著。

“東哥啊，你村官如何感覺？”小貝接起電話問。

“哎呀，我的村子很苦，感覺像是過上陶淵明的生活了，你呢？”

“我工作在上海，天呀，我租在6平米的房子里，每天吸著霧霾，要不咱兩換換？”小貝這樣說著，讓謝小東有點奇怪，自己是呆村里一直向往大都市，而小貝卻一直向往自己現在的生活。

兩人在電話中各自訴說自己的苦處，逐漸心理不是像當初那么不平衡了。

到了江北市，已經是夜晚，霓虹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城市，謝小東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上大學時候，是學院的學姐來接的自己，那時候學院的學生舉著牌子在汽車站帶著志愿者帽子喊著“歡迎2004級新生入學”……

望著眼前這一切，謝小東仿佛又回到了當初，那時候江北市剛開通了綠皮火車，一到放假，那些大學生拿著行李就出來了，很多，面帶笑容在車站帶著圍脖和自己的情侶告別……

在火車上還有拿著安妮寶貝的書看著，尋找著自己各自的夢想……

望著這霓虹燈，謝小東腦中不斷的涌現出曾經的單純、真摯和大學校園的浪漫……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拿了稿費，帶著自己的女友唐小葉在地攤上吃烤紅薯，那個冬天她帶著雪白的帽子，小鳥依人，雖然很冷，但內心卻是火熱的……

此時謝小東走在汽車站，卻不是曾經了，坐上開往學校的公交車之后，一路望著熟悉的風景，點點滴滴的大學生活，碎片般的笑聲，還仿佛回蕩在自己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