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欲加之罪
- 東都賦
- 丁酉肆月
- 2071字
- 2018-09-16 11:49:48
武宗嗣道:“是什么時候的事。”
衣香不假思索:“七月十一,落日時分,后來爺還打發我們出去,單獨留了那珠兒姑娘一人。”
江寒臨近于驚魂狀態,匍匐在地,就像一只驚弓之鳥,昭珽究竟想要制造怎樣一種莫須有的污名置她死地,未知的恐怯感使她十指抓撓地板,指縫擦刮出血,身心俱損,她無力再去反抗,事情的預定已經遠遠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圍,她只想如何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一己擔罪,不讓呂煥和宋鐸受牽。
這時宋鐸已被帶到她面前,滿面愧疚不屈,抵死不跪,被獄卒使盡打了一棒才腿軟墜倒,江寒可以從他冰冷的眼里看出,襲向昭珽那一絲絲勾繚的殺機,始終被幽微理性牽制著,那最后一縷牽念來自江寒,沒有徹底爆發。
武宗嗣道:“衣香鬢影來認認眼前這人,是不是你們口中的珠兒。”
怪事年年有,今年全撞上,時下興起男女反串潮流了,衣香鬢影看著頎秀白凈的宋鐸,目瞪狗呆,她倆的價值觀受到猛烈撞擊,半是惋息:“這位郎君生的好生俊俏,可惜入錯了行,做了那取悅人的兔兒爺。”
江寒隱怒:“你別胡吣,宋鐸清清白白,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鐸看向江寒維護的行為,雖不知意思,但也猜到不是好話。
扯遠了,武宗嗣嚴肅問道:“衣香鬢影,你們可識得他。”
她倆確定了答案。
審訊進入白熱化階段,與此案相關的人物,走水車似的,你方唱罷我登場,江寒明白了昭珽那天的話,高明的獵人懂得耐心潛伏,先機已失,錯鑄成。
最后進來的是驗尸的仵作,他跪下說尸體身上有很多鞭痕,新舊不一,但背上有幾條從顏色上看,明顯是這幾天才添的新傷。
家仇不可外揚,呂仁希本來羞于啟口,但一想到兒子死得冤,也就顧不得面子了,憂傷暴露出他兒子是個受虐狂的事實,羞愧的老臉沒處擱。
這一點衣香鬢影也可以作證,呂元寶就是個受虐及虐人于一體資深行為藝術者,并且拉開袖子,給眾位展示呂元寶杰作,他死了倒令人暢快,對于她們來說是心靈肉體的雙重解脫,以后再不必受他威脅。
事情到這里,江寒已經很清楚,案子的最終走向。
果不其然,劉念似之前彩排好的,構陷:“宋指揮使一定是因此去的呂府。”
宋鐸直男性子,顧不得以前情義,火力全開,抓緊他后頸猛勁摁倒就是一頓暴揍,劉念左額磕破出血,卻一聲不吭,全無反抗之意,怒吼道:“劉念,你這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東西,今日我誅滅了你。”
江寒目光一閃,聽出了他的意思,吃里扒外應該和昭瑀有關,速去抓緊他手腕,威懾命令:“住手!”
宋鐸不服,卻還是收回手。
冷風一陣,劉念才半死不活起來,一手捂著額頭,指縫里滲出血跡,被人帶走療傷,他不敢再去看宋鐸和江寒,因為他慚愧。
劉念帶走后,江寒瀟灑自若,面向昭珽一拜:“此乃江寒一人所為,宋鐸迫于執行,罪臣認罪,愿承擔全部責任,懇請陛下開恩,放過宋鐸。”她抬頭眼中光影瑩潤,緊呡嘴唇,面色薄涼堅韌,寫滿不公,此時無聲勝有聲。
宋鐸拉扯著她,神情大變,擰眉大聲哽咽:“你瘋了么,為什么要認罪替罪,那本是人蓄意陷害!”
他說著嗆滿屈辱與憤恨的瞳目,一一從堂上幾人面前掠過,疾風勁草,閃電驚雷,似要嘶開他們掩蓋的骯臟,恨不得將之碎成齏粉。
武宗嗣被他驚雷的目色震得發虛,如坐針氈。
景修也有些吃怕。
昭珽最坐的住,見的多了,自然無所畏懼,只有那么一剎那的感覺。
江寒看他表情不對,淡定道:“宋鐸,好好活下去。”
宋鐸面上的戾氣灰飛煙滅,轉而柔軟震驚:“阿月,你從不會說這話的。”
江寒眼淚,滴滴打落,言簡意賅:“好好活下去。”
宋鐸冷心,升起強烈的后怕感,猝然埋頭搶著認罪,強忍屈辱,落敗道:“武尚書,她沒有作案動機,呂元寶是我殺的,我就是看不慣他那種人。”
武宗嗣拍案:“胡言亂語,看不慣就要殺人,宋鐸你這話毫無邏輯。”
宋鐸橫他一眼,武宗嗣窘然別開目光,不敢領教他的兇戾。
“于我,殺人不需要邏輯和理由,請大人置我的罪,放過無關人。”
武宗嗣輕蔑道:“剛才抵死不認罪,現在又搶著認罪,你兩真是演得一出好戲。
江寒道:“罪臣有動機證明人是我殺的。”她的目光緩緩移到呂仁希臉上,諷刺一笑后,平靜說道:“呂大人忘了么,罪臣初次上朝時,你附和御史錢程指責過我,江寒可都記著。”
很明顯她的話更有說服力。
呂仁希不能理解:“小臣一句小小的指責,就值得江中侍煞費苦心殺了我小子。”
江寒接道:“沒錯,我就是睚眥必報的性格。”
“你…”呂仁希氣的封口。
昭珽道:“武宗嗣,她既認罪,就依律論罪….”
江寒打斷:“請陛下放過宋鐸。”
昭珽威嚴道:“朕不能因為你一個人枉顧了國法。”說完就目不斜視,曹全隨行,離開公堂。
景修道:“宋鐸依律,并處杖刑。”
武宗嗣下令立刻行刑。
七月的雨,說來就來,隨著公堂里的慘哭聲,傾盆而下,曹全趕緊用袖子給他擋雨,他卻出奇拂開,面色肅重,冒雨前行,不愿再聽到公堂里凄厲的喊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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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繁撐傘匆忙回駙馬府,公主正饒有興致在亭軒里修剪一盆蘭花,漫然道:“怎么了,毛手毛腳的。”
采繁收傘,怯懦道:“公主,我今日上街聽到人們議論,江中侍殺人了。”
“什么?”昭儀珠大為愕然,驚得手中剪子落地。
“她被押赴刑部公堂,連陛下都親臨了。”
她的父皇她很了解,擔心道:“江中侍可有認罪。”
采繁低聲道:“江中侍認罪,刑部判決已經下來了。”
她望著外面封門的大雨,有意識事情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