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的信仰
- 東都賦
- 丁酉肆月
- 2019字
- 2019-01-09 17:11:34
不出幾刻,一個濃色身影跟隨曹全卑躬埋頭從朧帳后清晰,曹全人已帶到,躬身趨步退走。
“陛下萬安。”說著他就要跪拜下去。
昭珽示意他免禮。
臉遮了半天,終于要揭曉了,可江寒并不疑奇,憑其發福齊壯身段也可以推測乃參知大人劉欽若是也。
他放下袖子,緩緩抬頭,一觸對上江寒,本就沉重的臉色,瞬間繃不住神動色飛,反應大的跟見了猛鬼似的,出奇意外,本以為是兩個人的燭光晚會,屆時君臣促膝一抒胸中之雄濤,恣用千載之際會,吟風弄月,兩相歡娛,杯觥交錯,心有靈犀,豈不快哉,陛下背著自己找了閑人什么意思。
為了你回眸一顧,我似看到光的召喚,時光遂道再也不能拉長我們距離,停泊歲月蕩起激情浪花,星夜美好,我們將攜手揚帆彼岸,友誼的小船說翻酒翻,我孤心蒼老落魄似流火隕石猛烈成炭,焦粉浮游,蒙塵我明亮晏旸雙眸,熏辣我老眼黯微焦轉,兩個人的靜美幻夜,三個人來碾碎淪沒,我巨大的心理落差,清清楚楚梗塞在臉上,心中的信仰啊,入骨情思,你安明否?
“劉卿入座。”
你平淡無味的聲音,冷冷擊碎我一盤心炭散沙,于是我討厭那個邊上花枝招展的入侵者,嫉憤瞪她一眼,恨不能將她除之而后快。
江寒明顯看他是嫉厭自己的,是什么讓一個有風,有度,有節操的清流士人,瞬間降格小婊砸,她明了,是自己,亦是她目中藍衣,她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陳年老醋味,莫名奇妙的打了個不甚雅觀的噴嚏。
昭珽浮目向她,微微道:“江卿可是著涼。”
江寒幽昧的看向不大么高興的劉欽若,聳下肩膀,尷尷道:“這屋子里酸得很。”
劉欽若酸里酸氣:“江中侍如果覺得酸,大可以出去。”
昭珽看兩人爭風吃醋,誰也不讓誰的表情,悶咳一聲,清淡道:“兩位愛卿今夜都是朕的客人,和氣為重,不可生了嫌隙。”
劉欽若立馬起來,對準昭珽拱手,高風亮節:“陛下,這江氏本是南夏舊臣,您招撫為東朝降臣,已是仁德寬厚,恕臣斗膽,濯華閣取起清濯昭華之意,本就不該是她一個心思不透的舊國降臣之流配入的地方,何況她還是一介女流。”
看不出啊,這劉欽若平時在朝,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是誰給他的勇氣一來就敢懟連C位景修都戰不了幾回合的女煞江寒。
她怒了,粗鄙回懟:“你個沒人鉆縫,狗仗人勢的糟老頭子,壞得很,王八羔子,老娘在北疆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你指不定還在那旮旯地刨狗洞躲炮灰,還以為是個彬彬有禮的耿介人,不過是個腌臜玩意兒。”
昭珽細膩睜大眼睛,臉上表情除了前所未有的驚訝,就剩下驚嚇,這…..也忒彪悍了。
向來清虛孤高的劉欽若,被江寒這一長串市井哩語回懟的當下目瞪狗呆,劉欽若雖說青春不再,也不至于是她嘴里的遭老頭,文痞文氣的一根筋糾理:“江氏,陛下面前,大放厥詞,你想造次不成。”
然后就撒潑跪到陛下面前告狀,深惡痛絕,“臣忠心耿耿反被小人戳脊折骨,肆意辱罵誹謗,陛下,您要為臣做主啊。”
江寒冷橫他不依不饒,呼天搶地的嚎喪樣,越發反感,憋屈道:“分明你先屈枉我的,現在卻在陛下面前擺出一副潑天撒地的受害樣,惡人先告狀。”
昭珽聽不得劉欽若一直美人魚勢,在他腳邊嚎嚷,吸一口氣,深深閉上雙眼,做個心靈spa,少頃,敏目一睜,射向劉欽若,駃雪般低吼:“夠了,都是朕的臣子,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處。”
陛下平時看起來明儀,真發起火來,那威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劉欽若眼光婆娑,窒聲石化。
昭珽利向江寒,雪凜的雙眼中,仿佛雪崩山裂,正容亢色。
江寒也緊低下頭去,不敢直視那雙隨時會暴雪滾滾的眼色。
他順手拿起桌上的青約扔到劉欽若面前,他倒有膽子看昭珽了,目色雪悉,鐵骨錚錚:“此女居心不良,絕不可用,江山社稷來之不易,臣請陛下明炬雙眼,莫要被利圖小人有機可趁。”
江寒凝視向劉欽若剛斷的背影,面上風和云沉,如果當年南夏有一兩個這樣的錚臣也不至于亡國。
劉欽若說完,滿腔悲憤,果斷拔開青約,就要引頸自戕。
“住手!”江寒顫茫叫喝。
劉欽若目光剛炯,繼續抹脖子。
“住手。”昭珽清漫道,他的目光依然炯直,卻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他的信仰在心中搖曳生輝,他可以為此從容赴死,也可以為此向死而生,他抬起眼睛耿耿凝注向昭珽,恍惚聽到了沉天中一聲清明低澀的吶喊,我會代你把這份精神延續下去,你們眼中的湛靜朗潔,終會驅散空中肆虐的硝煙。
后來天空明了,我的信仰,你為什么在流淚,或許我只是表面上看著像你,你的精神我沒能好好踐守貫通。
他嘴角浮開一渺痛苦而嘲諷的笑,瞧瞧我自己現在活成什么樣了,當回憶強行要喚醒我,為何我會覺得它是那樣的陌生而渺茫,似乎那和我無關,又似乎我走向了另一個自以聰明的極端。
他頹茫的靜視昭珽,一葉扁舟,暗無邊際。
昭珽從他手中抽去青約劍,聲音清朗,落入他耳中卻似一片茫杳的霧海。
“你知道你手中的劍是誰的?”
劉欽若斂下眼睛,渺渺道:“臣不知。”
昭珽將劍颼地合入劍鞘,邃眼在他迷茫頹然的臉上停留一瞬,掠過他肩后江寒的臉上,明朗無邊。
劉欽若灰茫的眼睛,略微清亮,卻后朦朧更甚,一微聚瑩不去。
昭珽道:“劉卿,你起來朝后看。”
劉欽若杳杳望他,他的眼睛即便再最深昏的暗處,也明澈朗朗,他受那縷清光牽依,亦依附,亦蒙頓起來,慢慢轉向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