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縹緲的音
- 東都賦
- 丁酉肆月
- 1947字
- 2018-12-31 17:57:42
殿內湘簾曳,青鳧煙彌彌,殿外風雨止,桂菊影沉沉。
昭儀珠眼中噙滿珍珠淚,軟糯雙手搭在他手上,專注他玉白綿力的手指,低言:“不管你以何種面貌存在,儀珠這輩子,下輩子都認定了你,”她抬起汩彌水眸,顫顫望他,“儀珠愛得不僅是你,還有你的靈魂,你我是天定的姻緣,你在哪兒,我在哪兒,相你,隨你,唯不棄你孤影夜沉。”
呂煥眼中萬千感慨,暖色橘光斑疊倒影,像是虛渺中打著旋兒模糊的銀杏葉,蒙在眼,昧在心,失落在黯面,結縈在經絡,思之不來,揮之不去,空自揉磨累沉疴。
他沉重眨了眨眼皮,短時黑森,黃葉不絞,眼中人兒清澈如珠瑩,嬌弱深情,沖柔了他平水靜心,細細起漣,溫弱淺注,“不說這個了,秋寒,快歇著罷。”
昭儀珠瑩目淺涼,一垂眼睫,啪嗒一滴珠淚在他手背上溫涼跌碎,他的澄眸中泛起熱漣,曾有一人,也如她般柔弱,她的淺水墨瞳中厚載著大地蒼茫,瀚宇蒼寥,清冷無邊,冷寂了他淺瞳里半泓熱漣。
輕煙隱隱,殘燈零落,皴墨床屏內,昭儀珠蜷縮在呂煥身邊,夢里囈喃:“夫君,不要離開我….”她眉宇間深慮重重,搖頭晃腦,額頭上發了些虛汗,似乎在說自己冷,向呂煥這邊緊湊。
呂煥淡淡看向她,眼中光杳波轉,撫了撫她額上冷汗,遲疑半晌,才將她覽進懷中,昭儀珠感到溫暖,眉目漸漸安疏,身子不瑟,沉沉睡去,與昭珽的恩怨本與她無關,他臉色蕭疏注意到她發髻上的烏木簪,怕硌到她頭,順手取下,卻比一般木簪沉手,他凝目細量鳳頭下截的纏藍絲,線頭微毛,他像昭儀珠掠去,目中融起溫色,這木簪是她娘的遺物,目中光影轉溫為寂,隨將簪子塞進枕函里,靠著床屏淺睡,昏虛中白雪琵琶調似穿越千山萬水縹緲沉浮,他顫動著深睫,蒼白吐幽:“錯了一音……”
夜風乍起,雨碎閣樓,琵琶聲斷,她停手似有無形寂落墜雨而沉牽引她恍惚一聲:“錯了一音。”
窗紗下靜止的防風燈浮飄,似有人輕嘆。
冬哥盤腿坐在階案下,支著下巴,烏眼折射出橙燈光粼,聽得正如癡如醉,迷蒙道:“好好的,怎停了。”
江寒臉色暗浮,渺然道:“我也不知道怎的….”外面的細雨絲絲都碎在了她的心上,涼汪涼汪的,驟放開琵琶。
“哎…哎…好好的干嘛不彈了。”冬哥眸光有神,意猶未盡。
江寒放好琵琶,她的回答像是外面冷雨碎:“我累了,不想彈。”
冬哥一吸氣,垂下頭去,她的話似盆冷水潑下,他真的很想聽完來著,泄氣閑扯出腰間沒塞好的翠穗負屃冰佩掛在食指上轉悠,江寒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掠影搶來。
東哥腿盤的久,一急起酸脹開,哪里搶得過燕捷的江寒。
江寒圈起玉佩故意在他面前瞎晃逗他。
“師父,快還我。”他盯著白玉佩,眼中慌神。
江寒疑神道:“這東西做工精細的很,不像是一般的市集貨,打哪兒來的。”
冬哥裝模作樣,一面想轉移開她注意力,一面去搶玉佩,“師父眼拙了,這就是市集貨,你若喜歡,改天徒弟帶你去小街子里瞧,多得很。”
他手疾,江寒反應力更疾,根本就摸不到準。
江寒一敲他腦袋,粗聲粗氣:“你這猢猻,臉皮厚了,連師父都敢取弄,這圖案能是一般人敢用的,老實交代,不然罰你明天不準吃飯。”
冬哥滿臉委屈,江寒明擺著欺負他,苦巴巴,“行了,徒弟不敢欺瞞師父,這玉佩是小皇子給我的。”
“接著。”江寒扔給他。
冬哥緊緊按在腰帶里,沒注意到他師父現在的臉色,那可謂風馳電掣,探索幽微,專注著冬哥。
他揣好就對上冷燈光里江寒翻江倒海,幽明幽明的臉色,渾身石化,嚇岔了氣,低咳兩聲。
對面江寒如黑夜里獵食的野貓,壓著嗓子,冷嘶道:“他為何會送玉佩給你。”
如果他自己是只貓肯定回被她這幽靈般的問候,悚的炸毛。
身板抖索,斷斷解釋:“我不想要的。”
江寒再次拖長語調:“廢話少說。”
雖然他哀著眼睛,極力表示自己無辜,可江寒并不認為,遂幽幽然道:“這事有多久了。”
冬哥低語:“就這個月的事。”
江寒眼中光幽轉動,這小子成日跟著宋鐸身邊,必是知曉此事的,看來是用心瞞著自己。
外面雨輕,江寒不咸不淡:“你出去罷,為師要睡覺。”
說完倒頭就睡在地席上,背轉向他。
冬哥納悶,他師父這是要鬧哪樣,他看不透。
“還不快走。”屋中回蕩著她清渺的聲音。
冬哥悄靜離開,到門口迷惑凝注她一眼,才帶上門。
次日,天清氣暖,江寒從地上起來,看她身上多了條被子,掀開,懶洋洋下去,杏花在下面打理花圃。
她梳洗完畢,正閑閑拔弄飯菜,昏沉問旁邊的杏花,“現在什么時辰了,本官覺著睡了很久。”
“中侍是睡了很久呢,如今都要近午了。”
江寒咬了一口饅頭,神情軟趴,自言自語:“我竟睡得如此沉,”她細嚼慢咽饅頭,又問杏花:“昨晚我身上的被子,是你搭的。”
杏花精神很好,“是冬哥今早出去時搭的。”
江寒放下饅頭,望向園中繡球花,溫言:“想不到這小子平時頑劣,對我這個師父還是很孝順的。”她開朗一笑,又滿意夾了根青菜來吃。
飯畢,又覺著閑,看院子里花看得好看,凡是有的從下到上,摘了個遍,小半會兒工夫手里已是捧滿各種鮮花,哼著小曲兒,款步走去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