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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愚人薛觀

  • 等我去江湖
  • 學徒阿摩
  • 4326字
  • 2018-11-25 23:06:01

魏笠來到這個世界后,摔倒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桃山下,不經意被少女推進石碑,錯過了自己的讖言。

那是他自己還沒準備好。

第二次,不射之射,他思緒不停,雜念不止,自己反倒成了驚弓之鳥。

這是因為他自己還沒想好。

天上云卷云舒,魏笠身體酸軟躺在地上,眼前的陽光,被一道剪影遮住。

一雙手伸了過來。

“魏師弟,起來吧,開始練劍了。”

來者正是陸師兄,一只手伸過來,將少年一把從地上拉起。

自己練習的狼狽模樣被所崇拜的“偶像”盡收眼底,少年頓感丟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陸北辭拍了拍師弟身上的泥土,拾起地上的木劍與長弓,遞給這個初嘗敗果,滿腹沮喪的小師弟,展顏道:“劍確實是有些短了,我早上教的東西,定是忘了吧,我見你記于紙上的筆記甚為潦草,日后切莫如此了。”

魏笠低下腦袋羞愧難當,正欲認錯,抬頭發現陸北辭已然走出四五步遠,他扭過頭一瞧,道:“還不快跟上?”

“是!”

解真長老對于堅持到最后的兩名少年男女青眼有加,將兩人喚到身邊,在詢問過各自的觀想結果后,親身指導了片刻后飄然離去。

陸北辭默默等到二人回歸,這才對眾人道:“解真長老每日都會來考察你們的修行進展,待到你們修得‘不射之射’與‘九式桃山劍’后,將會親身傳授你們更為高深的技藝,而且不光如此,九式劍招更是三月后校考的重要內容,所以今日當以戚師弟與陸師妹為楷模,望眾位師弟日后勤加苦練,以求精進。”

眾人向二人望去,戚舞陽臉上不動聲色,而商若葳則頗不好意思。

“‘九式桃山劍’是我桃山劍法基礎,七峰弟子共習,其中招式更是包含了世間用劍之根本,雖威力不甚強大,但勝在變化無窮,習成之后,妙用非凡,我之前的飛劍變招,便是我長揚峰獨有。”

陸北辭這次從劍匣之中馭出木劍,握在手中。

“一式劍勢起,此招旨在劍勢,劍起之時,勢如破竹,我打一遍,之后開始拆解,師弟們看好了!”

可能是受了之前的刺激,盡管魏笠在身體上還疲累不堪,但雙眼看的異常仔細,生怕漏掉陸師兄任何一個動作,可看著看著越看越不對,這跟之前他打出了那一次似乎不太一樣,變的更快更凌厲了,而且那醒目的刺劍一招也不復了蹤影!

那招式的快速變化間,場地上竟有身形的殘影滯留,神奇無比。

陸師兄打的不一樣,可瞧著卻十分相似,究竟是為什么?

魏笠抱著疑問,繼續看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往下。

片刻,陸北辭打完,神態輕松,問道:“師弟們可看出端倪?”

“陸師兄,你打的太快了,我……我沒太看清,只是感覺這不是你先前施展了那一套劍勢起。”商若葳說著。

陸北辭搖了搖頭,“不,這就是劍勢起。”

“師兄之前說過,‘九式桃山劍’勝在變化無端,這劍勢起的關隘在其‘勢’上,師弟猜想,只要打出劍式精髓,便可稱之為劍勢起,應是無招勝有招的道理。”戚舞陽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認為有理,唯獨一人,心下腹誹……

小老哥你還是見識太少,這就無招勝有招了?

陸北辭點了點頭,戚舞陽面上一喜,又見他搖了搖,道:“戚師弟只答對了一半,桃山劍法固然變化萬千,但即為劍道基礎,自然是有所定式,你們初學桃山劍法,那有未學行,先學飛的道理?”

被陸北辭這么一堵,戚舞陽有點掛不住,只能道:“怪師弟太過急躁,師兄教訓的是。”

不知道怎么的,魏笠有些討厭這戚舞陽,這感覺就像不認識荀川之前的那種討厭,唯一不同的是,荀川在這方面,還沒失敗過。

“還有人補充嗎?”

可能是因禍得福,魏笠跳脫的性格雖然在靜心這方面落了下乘,但也同時給他帶來了常人所不及的洞察角度,他時常能夠通過一個細微的動作,一句不經意的低語,就能感受出一個人的心理變化,就同之前他能說出荀川沒有朋友一樣,雖說不一定都對,但也算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敏感天賦,而這種敏感放在眼下,更是如此。

別人看的是劍法,而他,根據那道道殘影,看見的是步伐。

“陸師兄先后演練了兩套劍勢起,腳步都是一樣的,所以即便手上招式不一樣,但身形根基卻是殊途同歸。”魏笠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因為這套劍勢起速度很快,他也不能確定自己這么說是不是對了。

“是了,魏師弟說的不錯,我現下打出的,是以‘神出鬼沒,風馳電掣’著稱的玉靄峰劍勢起,能在如此快速的出招中看出身法細節,魏師弟用心了。”

看到陸北辭投來贊許的目光,魏笠有些飄飄然。

原來被人關注的感覺是這種樣子的,他人也漸漸恢復自信。

“如之前所言,桃山七峰用劍之道各有不同,想必大家在劍門峰擇峰時就已經有所了解,我長揚峰以馭氣的揚劍式為劍招主體,正如玉靄峰馳疾的襲劍式一樣,這些都是似異實同。”

魏笠聽得入迷,猶豫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好奇,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那陸師兄……這個……我長揚峰的九式劍跟其余六峰比,誰比較厲害?”

這個問題其實在剛才一直盤旋在眾人心中,只是怕觸了規矩,未敢提及。

陸北辭當然知道師弟們的想法,斟酌了一會,自信答道:“我若說各有千秋,諸位師弟定是不信,我方才所施展的襲劍式雖不及玉靄峰同門,但如七峰臨陣捉對,同等修為,師兄自信能入三甲之列,所以這七峰孰優孰略,還得看個人的劍道造詣。”

眾人一聽先是駭然,然后一股集體自豪感油然而生。

魏笠心里道,自己真是笨,這么淺顯的道理現在才回過味來,那語文跟英語不一樣是學么,你能說它倆誰比較重要嗎?最后考出來的成績不還是因人而異。

陸北辭隨后開始傳授長揚峰九式劍招的基礎,師兄教的用心,師弟們學的也刻苦,魏笠相比之前那一動不動的學習方式,練劍這種需要融會貫通,律動協調的動作練習,學起來當真是快了數倍不止,而且他常常能夠舉一反三,打出那原本不屬于長揚峰,但形散神不散的怪異劍招。

雖然這些招數實屬稚嫩,沒有任何作用可言,但陸北辭并沒有加以制止,反而覺得這魏師弟要比自己當初練劍活泛太多,習劍非一朝一夕之功,動作可以慢慢調教,但想法思路大抵也只能告訴對與錯。

魏師弟悟性上佳,但少年心性,心浮氣躁,若是能動靜兼顧就更好了。

陸北辭心中對魏笠下了如此評語。

時間慢慢過去,那些被投射在地的影子,在夕陽的余暉下被拉扯放大,輾轉騰挪之間,顯得生機勃勃。

武課禮畢之時,陸北辭道:“禮課時,吩咐諸位師弟的勞課選擇,可有頭緒了?”

魏笠一聽,云里霧里,這早上不是說只有禮課和武課嗎?這勞課教啥?

“師兄,我們幾個師弟商量好了,等會自行去那鋤禾峰耕種田地。”幾名弟子相視答到。

魏笠聽出來了,這勞課就是讓他們這群弟子去勞作的。

在桃山,每個時節都會有相應的勞作任務與配額,這些任務并不復雜,但卻是桃山能夠自給自足的關鍵所在。

果然,一旦涉及到衣食住行,柴米油鹽,放眼天下九洲,不管是何等的宗門大派都不能免俗,那饈饌峰每日開灶兩次,用去多少柴米,那弟子衣裳裁剪縫織吃穿用度等開銷,總是要有個說法的。

桃山劍宗的內部耕織種牧,皆有條章,需七峰修為尚淺的弟子共同協力完成,無一例外。

似乎在場的每人都有了事做,一會這個說去砍柴,一會那個說幫忙挑水,就連商若葳都道等會去參加七峰弟子的夜獵,一時間各自開始忙活起來。

“陸師兄,我去饈饌峰幫忙洗個菜,淘淘米什么的,雖然我不會做飯,但打打下手還是可以的。”魏笠說著自己倒是咽了咽口水。

此言一出,眾人望他的眼神皆有些怪異。

怎么著,你們自己想不出來,怪我咯?

陸北辭笑而不語。

一旁有人扯了扯魏笠的衣袖,耳語道:“魏師弟,早上陸師兄就交代過,這個月的勞課中,我們長揚峰沒有幫廚的名額。”

“咳~幫、幫、幫、幫廚還要名額?”魏笠說完,口水還沒咽下去,差點沒被自己嗆著。

那人五短身材,一張微胖臉,五官皺在一起,想必也是為此事而苦惱,道:“是呀,本月分配的勞課任務必須在擔水、砍柴、耕種、夜獵、巡夜當中選擇,而且都有名額限制,魏師弟你是不是忘了?”

“呀,你瞧我,練了一下午,人都練迷糊的,是的,師兄說的不錯,不知師兄高姓大名?早上太過緊張,名字都沒記全,實在是罪過。”魏笠岔開話題。

那人剛想抬手,發現好像施錯了禮,急忙改過來,道:“好說好說,我叫邵誠誠,誠實的誠。魏師弟,我看你下午練劍甚得陸師兄歡心,以后著實要幫幫師兄才好。”

魏笠覺得這小胖子還挺好玩,一來就套近乎,正想多說兩句,哪知就聽陸北辭那邊言道。

“目前僅有巡夜一職尚還空缺,魏師弟,你既還沒決定,那么這個月,就由你來巡夜可好?”

巡夜?魏笠沒察覺出有什么不妥,反正自己地也不會種,砍柴挑水又太累,本想跟著去夜獵,但名額已滿,于是也就點頭應了下來。

魏笠點頭見眾人都是松了口氣的樣子,一股不好的預感升起,問邵誠誠道:“這巡夜咋感覺這么不受人待見?”

邵誠誠解釋道:“魏師弟,你糊涂啊,那不管是耕地挑水,砍柴夜獵都是七峰弟子協力,能夠偷懶的機會多了,累也就是累一時半會,這巡夜可是今早說明了的,從亥時到丑時,期間還要負責打更敲鑼,太熬人了。”

“我……”

魏笠在心中換算了一下時辰,差點罵出臟話,從晚上九點開始巡夜到凌晨三點?那豈不是自己睡覺的時間只有四個小時?

才說睡覺耽誤事,現在好了,以后都不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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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長揚峰,值更亭。

自下午魏笠獨自在房里睡了一會后,便根據陸北辭的吩咐,早早到了這里等候。

這是位于半山腰的一個小亭子,亭子里備有一些巡夜的用具與燭火,以便巡夜人到此換班換燭。

現在四下無人,魏笠拿著一個木梆子在手中把玩了一會,遠方,一盞燭火從遠及近慢慢行來,伴隨著有節奏的敲打,一人頭戴斗笠,走進亭中。

那人掀起斗笠,手中燈籠往魏笠臉上一照,兩人互相瞧清了彼此的容貌。

“不……不二峰……二樓薛觀。”

名叫薛觀的男子看上去要比魏笠大上十歲不止,外表鼻直唇豐,圓眼大耳,在一張國字臉的襯托下,給人一種淳樸之感。

“長揚峰魏笠,見過薛師兄。”

魏笠恭敬說完,那薛觀反而不好意思地憨厚笑了一下,自顧自在亭中拿取更換的香燭。

二樓?也就是還在坐照修為?薛師兄看樣子要比陸師兄還要大些,不應該呀。

正想著,魏笠眼前一個黑影走出涼亭,他抬頭一瞧,這薛觀竟然對他不管不顧,徑直離開了?

“薛師兄,你走哪去啊?”魏笠抬手叫道。

那薛觀一愣,轉過身,一拍腦門,走了回來。

“不……不好意思啊,魏師弟,我把你給忘了。”薛觀老實巴交的說完,拿起一套打更用具,道:“你……走我前面,我怕你……怕你跟丟。”

這前前后后幾句話的功夫就能把一個大活人給忘了?

魏笠無語,只能聽從這薛師兄的話,無奈道:“薛師兄,我們往哪走啊?”

“先去……當……當陽峰。”

好在魏笠前幾天閑逛時熟悉了長揚峰各處劍橋的位置,于是領路前行。

山道間,兩朵星火,徐徐前行。

“魏師弟,你……你之前有巡過夜么?”

后方,傳來薛觀聲音,魏笠的前方持著燈籠照著路,身上掛著梆子,答到:“沒有。”

說完,發現這么回答實在不太禮貌,別人好歹是自己師兄,正要開口補充,哪知薛觀高興道:“那……那你猜猜,我這支香能燃多久?”

魏笠回身用燈籠那么一照,果然發現薛觀的木梆子上插著一根一尺來長的細香。

少年奇道:“咦,薛師兄你什么時候插上去的?我怎么沒有?”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我亥初時分點上的更香,把你的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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