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薛子肖醒了。

李小蘭盤膝靠在樹邊，聽到動靜，看向他。

驚艷俊美的輪廓，在初醒來那抹黯淡的垂眸間，透出李小蘭所熟知的落寞。她撿起了一根枯樹枝，使勁砸向薛子肖，樹枝砸在他臂上，而后又彈落在地。

薛子肖收回飄遠的思緒，轉向了李小蘭。

她身上還沾著血跡，手掌、腳踝被蹭破了皮，血液被糊在肌膚上的泥巴止住了，薛子肖擰著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將李小蘭的狼狽樣子盡數看在眼中。

沒想到，那東西讓體內充沛的靈氣提前喚醒了，殺戮！在意識模糊之前，他意識到身體在機械似得移動，不斷在殺戮，似噩夢一般，他當時感覺到了李小蘭契約的存在，眼睜睜地無能為力的，險些取走了她的命。

“對不起。”薛子肖啞聲道。

下頜低低的，眼底落寞，不敢直視李小蘭的目光。他一貫的驕傲自負，在此刻，他意識到失控被邪靈操控險些殺了李小蘭的一幕被瞧去的時候，驕傲自負盡數潰盡。

頭一回見到這樣的薛子肖。

李小蘭沉默了數秒，打破了彼此間的疏離，她揚起下頜，眼眨也不眨的盯著薛子肖憔悴的側顏：“告訴我，究竟在你身上發生過什么？”

薛子肖聞言，身子一僵。

風吹得樹葉漫天搖晃。

李小蘭被風葉迷了眼，微微瞇起了眼：“只有我可以幫你了。你信我嗎？薛子肖。”

她的聲音一字一字，輕輕地，響了起來。

薛子肖瞧見了她的表情，凝重而認真。

他嘆了一聲，雙手交叉枕在頭后，身子倦怠地躺在松軟的草坪上。藍藍的天空團團白云被拂過，他心里仍然覺得沉重，想起那樁事，他胸口便沉甸甸的：

“好。讓我想想。時間過去太久了，久的我已經快要忘記了是怎么開始的。”

李小蘭嗯了聲，調整了舒適的姿勢，抱膝靠著大樹。

“我的出生，其實是修真界高層隱藏的秘密。”就在李小蘭以為會等很長時間才會聽到時，薛子肖聲音清淺的響了起來，李小蘭望了過去，瞧見薛子肖面無表情，仰望著藍藍的天空，“修真界終究不是真正的仙界，無法長生，既然修真就是逆天而行，長老中便有人提議……”

他的話突然止住了。

目光一凝，身子忽的騰躍而起，雙手掐訣，周身祭出九把虛劍，幾股殺意還未靠近，便已然被閃電一般的虛劍刺中，一切的發生都在眨眼之間，待李小蘭察覺，看過去之時，薛子肖十步外九人受傷倒在地上，驚懼地盯著薛子肖。

薛子肖擋在了李小蘭面前，阻礙了他們一部分的視線。

一只手伸出。

兜帽被重新戴在頭上，遮掩了大部分面容。薛子肖就像是扛著一袋米似得將精疲力竭的李小蘭放在肩膀，踏步，緩緩地走遠。

沒有人敢跟上來。

修為之間的差距，原以為可以偷襲成功，輕而易舉敗了。

薛子肖的手下留情，受傷并沒有丟命的九人，心里各自慶幸命大。

無法長生？

那修真界長老提議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李小蘭在薛子肖肩上顛簸，腦海里想到的是薛子肖先前那席被打斷的話，不由蹙了蹙眉：若是他們抓養父也是為了長生，那養父能給他們提供什么幫助？

如果不能提供幫忙，那隱士高人至于大費周章對養父死纏爛打嗎？

薛子肖將李小蘭放在一處河水邊上，丟了套干凈衣袍，“我在附近幫你警戒。”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李小蘭知道，薛子肖多半一個人待著，琢磨著要不要跟她細細的講吧。

李小蘭踏入水中，帶著身上的臟袍子沒入水中。

這一處水流平緩，她腳下游動，整個人如條游魚，沒入波光粼粼的水中，任由著冰涼的窒息感將她淹沒，水流動的方向緩緩的流淌過肌膚，她從水中冒了出來。

不遠處，薛子肖起了一堆火，野味的烤肉香氣，一絲一縷的飄了過來。

換上了干凈的衣袍。

是薛子肖的。穿在她身上略顯寬大，撕了略長的一塊布料，她手一抖，利索的將裙擺系了系，坐在石塊邊上，對著水中影子，她歪著頭擰干了濕漉漉的長發，用布條系了起來。

走過去火堆旁，她看到了薛子肖心不在焉的烤著肉，連肉烤焦了一邊都未察覺。她不動聲色的走過去，一手奪過了烤肉，在干凈處坐下，代替著烤起了肉串。

薛子肖撩了下眼皮，掃向她。剛剛梳洗回來的水靈靈的姑娘，挨著近處，能嗅到淺淺的香氣，他有些意外，看著她隨口道：“你這身上是什么香氣？挺好聞的。”

李小蘭正翻烤著肉，肉烤的酥脆噴香，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突然聽到問話，她才后知后覺記起來旁邊的薛子肖，以及先前他未說完的那些事。

本是不大想在此刻搭理他的。

“我認得的一種香草，正好岸邊長著幾株。”李小蘭隨口道。并不打算細說。

薛子肖也只是隨口問問，并未接話。

一時間又無話。肉烤的滋滋響，香氣直冒。李小蘭咬了一口，肚里有了熱物添肚，這才有了閑心，出聲提醒道：“剛剛你說的話，可以繼續說下去的。我想知道。”

薛子肖眼神飄忽了起來。

盡管他并不是很愿意將那段往事訴說給她人聽，如李小蘭所言，眼下能真心助他一力的人，可能只有李小蘭這個契約主了。

“那位長老提議被皇族高層跟長老協會通過后，修真界、凡人界一部分元嬰修為的修士被秘密處置了，而借著這些犧牲的修士創造出來的……”薛子肖眼神閃爍，扯唇澀澀的苦笑，“應該算是怪胎吧，都是極強的。一次又一次的試驗，每一回都創造出了強大卻沒有理智的瘋狂怪物，直到第一百多次，有對高修為的夫婦愿意成為試驗品，那次誕下的試驗品總算合格。”

李小蘭遲疑道：“那個胎兒……跟你有關？”

“恩，是我。”薛子肖淡淡道，“在我知道這件事后，唯恐自己有朝一日失控，成為那可怕的怪物，我接近了魔界老祖的獨女，想盜取魔界一件寶物，沒想到卻栽在了這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