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言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這事成為了他壞情緒的導火索，好不容易能想通了快活地過段時日，又遇到這樣倒霉的事。

但他一想到他的計劃又感到釋懷了，今天見了秦政和周子巍，三人酒喝得很開心，也總算是完結了一件重要的事，而這個小插曲對于他的計劃來講，不過是大海里泛起一叢小水花而已。

畢竟他的計劃是自殺。

“有人說，自殺是懦弱的表現，而有計劃地自殺卻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勇氣。我總在逃避，最后我想勇敢一次。”

這是張欣悅結婚那天晚上懷言在日記里寫下的話，第二天他就開始付諸行動了，他給自己的生命設置了倒計時，完成列下的遺愿清單，他就離開這讓人感到無助的世界。

“1.買一只巴哥，它天生委屈的樣子真讓人心軟。

2.把音響搬到院子門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時能聽聽歌。

3.每天堅持買菜做飯。

4.在院子里圍起一塊土，種滿花草。

5.存款轉給王叔，他會知道怎么處理的。

6.去一次郊外的原野。

7.最后見一次生命中重要的那些人。

8.再喝醉一次。

9.除夕夜拜祭媽媽，奶奶。

總之，毫無顧忌地做一些想做的事。”

那天他寫著這份清單時，才突然發現自己想做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很多，但想了想，又都覺得沒有必要。

其實做這么多事情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給自己一次機會，想通過發現生活的可愛之處而拯救自己，打消自殺的念頭。

但他同時又深深地知道，只要自己重新踏入現實，生活又會瞬間變得殘酷的。酒店里的這件事，就是一個警告。一個正當他準備回心轉意時，提醒他不能再踏入現實的警告。

他明白，對于他而言，死亡才是拯救。畢竟他現在過的，并非生活。

比起失去所有至愛的人帶來的痛苦，比起糟糕的生活，什么事也沖淡不了他的無助。

上天就是這么不公平，讓人活得不如意就算了，還要剝奪走倒霉的人附屬的一切。

懷言越想越悲觀，不知覺就睡著了。

也許是換了環境，從媽媽去世之后到現在，這是他唯一沒有做噩夢的一晚。反倒是夢到了小巴，這讓他一醒來就趕緊起床回到了家里。

懷言一開門小巴就一搖一晃向懷言跑來，懷言趕緊給它喂了吃的，又給花草澆了水，就坐在了院子里。

“明天是除夕，我們去拜祭媽媽吧。”懷言撫摸著小巴的頭，哀怨地對它說道。

第二天懷言就吃過早飯，喂飽了小巴，就抱著它上了汽車。

他把小巴放在腿上，其實挺擔心它撒尿在腿上的，幸好車程不久，希望它能忍住吧。

懷言看著窗外，撫摸著小巴，小巴也好奇地望著窗外，懷言見它像有心事的模樣覺得可愛，把它往懷里攏了攏，小巴望望懷言，恩恩了兩聲，往他肚子上蹭蹭，就圓著身子，打起盹來。

到了終點站，小巴果然尿急，跑向車轱轆，抬起腿就往上涂鴉。

懷言故意快步走著，小巴見懷言走了，一慌張，還沒尿盡就向懷言跑來。

懷言回頭見它慌慌張張的樣子，立馬笑著蹲了下來伸出手，小巴以為懷言要抱它，還未走近就往懷言身上撲，懷言立馬起身，小巴撲了空，歪倒在地，又立馬站起來，抬頭委屈地看著懷言。

懷言無奈，抱起小巴，打車去了王叔家。

“小言啊!快進來坐!”是婆婆開的門，見是懷言，趕緊招呼道。

“婆婆，好久不見!”懷言笑道。

“這是你養的狗嗎？”婆婆見懷言抱著一條狗，問道。

“對，我打算來你家里過新年，家里沒人，我怕它餓著，就帶過來了!”

懷言說完，放下小巴，小巴卻緊緊貼著懷言的腳，這陌生的環境讓它感到害怕。

“小言哥哥!你回來啦!”正里聽到懷言的聲音，趕緊從屋里跑了出來。

“正里，才一個月不見就想我了？”懷言笑道，隨即坐了下來。

正里看到有只小狗，就去逗小狗玩，小巴卻有些害怕，只是在懷言附近轉來轉去。

“王叔沒在家嗎？”懷言問婆婆。

“他下午應該要回來，今天是除夕嘛。”婆婆說著，給懷言倒水。

“我想下午等王叔回來一起去拜祭媽媽。”

“我昨天就跟你王叔說過了，他說他下午早點回來。”

“那好。”

懷言挺感謝婆婆，她居然記得除夕夜去拜祭媽媽。

王叔一回來一家四口就驅車去了媽媽的墓地。

“小言你把那錢轉給我干什么？”王叔開車時問懷言。

“我現在自己也在上班嘛，待遇也不錯，那些錢本來是媽媽的，也就是我們一家人的，由你存著不也好嗎？一家人何必分彼此。”懷言這樣說的目的，是希望他死后，這筆錢王叔能自己拿去花。

王叔聽到很受感動，自從媽媽去世，這兩個家才像一個家的樣子，只是可惜媽媽出了意外，不然只要一家人能幸福美滿此生也無憾了。

王叔在墳地兩旁分別栽了一棵柏樹，媽媽的墳前放了一束蔫了的鮮花，看起來是前不久才放在這里的。

“我前幾天才來打掃過這里，這季節到處都鋪滿了落葉。”王叔說道。

懷言在王叔家過了年初一，初二就走了。

臨走時，他對正里說：“正里，你喜歡這狗的話就留給你了，它叫小巴。”

小巴聽到懷言叫了它名字，從沙發角落跑了出來，就往懷言跑去，懷言抱著小巴，不斷地撫摸著它，小巴什么都不知道，很開心地吐著舌頭，望著懷言。

懷言跟王叔和婆婆道了別，把小巴放進屋里，嘭一聲關上了門，他轉身時，聽到屋里小巴發出恩恩的聲音，他哭了。

“王叔一家待母親不薄，害死母親的不是那場車禍，是我。

逼走張欣悅的，也是我。

是我自己非要逼死自己，還錯怪給生活，生活從來沒有刻意虧待過誰，走到如今這一步，都是自己的選擇。

值得欣慰的是，媽媽很好，小巴也找到了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