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去哪里了?
在小城上空,她坐在掃帚上四處張望,越過小城邊的山嶺,被霆霓派出的獅鷲追上,依舊無所獲。
她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在霆霓身邊時裝得沉著穩重的獅鷲,此時焦躁不安,它來回看著地面和巫女,靈靈的黑眼睛懇求地盯著她。
“你想下去玩?”
它點頭。
小城座落的山嶺,毗鄰火之國的密林,魔獸到密林覓食,然后回到風之國的家,這帶的山區是許多魔獸聚居地。
途徑此處的魔獸,在得到主人的允許后,暫別魔族,它們卸下守護者的身份,回復自由身,遇到繁衍時節,甚至會逗留幾天。
野生的魔獸有時會被馴服的魔獸吸引而踏進小城,入夜后膽子越來越大。
如果沒有馴服的需要,魔族也很識趣留在屬于自己活動區域。
久而久之,小城白天由魔族掌管,晚上則是屬于魔獸的。
在小城中央的一個廣場上,熱鬧非凡,月光照射下絢麗多彩的脈翅吸引她一探究竟。
今晚是脈翅目魔獸的狂歡夜。
巫女的到來引起一陣騷動,它們甚至舍棄快要弄到手的情人。走在魔族間能立即成了異類,在魔獸間則不會,她受到熱切的歡迎,相容的舒適讓她忘記這段時間所有的不愉快。
然而開心的時光過得特別快,突然一群蝶蛉驚起。
霆霓的氣息讓神經質的魔獸退避三舍。
她翻翻白眼。
“你要那只暗黑精靈干什么?”
“什么暗黑精靈!你看不見嗎?他全身散發著……”她張開雙臂,想更夸張形容一下那金光閃閃,卻見霆霓一手叉腰,一臉不耐煩。
霆霓等著她把話說完,很明顯是看不見了。
“算了。你離我遠一點,如果你在附近,他會嚇得跑掉的。”
他不在魔族里,那么纖細的生靈是不可能隱匿在五大三粗的魔族里,魔族粗糙的翅膀會暴露他的,但混在魔獸里則不會,尤其是脈翅目的羽翼,精致、細膩、天然而華麗,只有他翅膀的美麗能和魔獸的媲美。
但,他身上泛著的光芒是魔獸所沒有的。
讓人顫抖的金黃……
有了,在蟻蛉里,一雙比蟻蛉更黑亮的翅膀。
不等她邁出步伐,少年已經察覺,他火速張開翅膀飛離廣場。
“呆在這里。”她指著地上的圈圈命令霆霓,轉身追上去。
少年再三回頭,速度好快,馬上就拉近距離。
“我要殺你,你追著我干嘛?”
“你不是要殺我嗎?那干嘛跑?”
這,他停下,警惕往她身后張望。
蒼白的光線剛好落在他身上,黑皮膚,銀頭發,紅眼睛,的確是暗黑精靈。
“放心,他們沒有跟過來。”
“那你是準備受死了?”說著,他向她扔出魔炎箭。
“為什么要殺我?”她躲開攻擊,倏地就來到他身后,貼近他的翅膀。
他頓時一身雞皮疙瘩,剛剛被脫掉上衣,還被摸……的記憶重新被呼喚出來。
“不要靠近我。”他甩開她,這個女的到底怎么回事?
“你對你的主人其實不是那么忠心,只是一心取我性命,我們以前認識嗎?”
“不認識。”
“你叫什么名字?”
“緇!”
“我叫‘玥’,請多多指教。”
看著向他伸出的白皙的手,他條件反射地放下武器,剛要回應她的禮儀,他才驚覺——這是在干嘛?他要殺她,不是要做朋友。
“你是巫女嗎?”
“我是。”
“那你必須死。”他左手凝聚力量。
“可是我還不想死。你根本不認識我,為何要弄臟自己的手?”她飄到他的右邊,捧起他纖細、柔軟的手,還用臉蛋蹭了蹭。
寒意從指間擴散全身,他猛地甩開,并迅速放出魔炎箭。
“你不要這樣!”
“哈哈……有什么關系嘛。你很可愛,我真的很喜歡你。好吧,理由充足的話,我就成全你。”
喜歡他?開什么玩笑!
“都是你,因為都是你們,我才會流落魔界。”
“你不是魔族?”
“你們不是很了不起嗎?不是無所不能,擁有看穿一切的眼睛嗎?還有隨便把人到處送的能力。”
是的,她只是想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而已。誰知,他知道的比她想知道的還多。
“你幾歲了?”
“189,不,這一點都沒關系。”他甩甩腦袋,為何他沒法抗拒她的問題?
“有關系,這樣我能更快找到……”
189歲了啊?她找找看看!
以前的巫女也不是那么循規蹈矩嘛,竟然把委托物投放在魔界!
她把手伸到半空,興奮道:“有了,你父母的委托。”
聽到父母二字,緇瞬間暴怒,放出如繁星般的毒箭。
“不是——不是什么父母,我沒有父母!”
“果真是,沒有什么比被深愛著更任性的人。”
深愛著……他開始吃吃地笑,越笑越詭異,最后瘋癲地狂笑起來。
她倒完全沒有把他的異常放在眼里,認真地把委托瀏覽一下,“雖然晚了九年,不過在這里遇到你是命中注定的。那么按照委托,我要奪走你的……心!”
她把委托書扔到他上方,漂浮不穩的委托書凝聚百年的力量發出柔和的光芒,和他的黑色羽翼互相呼應。
這是怎么回事?他扭頭看著翅膀發出和卷軸一樣柔和而溫暖的光芒,那種感覺就像被母親輕輕抱在懷里……不,他們根本連看都……
“滾,滾開——”
他怒吼一聲,喚醒自身全部的魔力抵抗卷軸的力量,羽翼黑暗的暈圈漸漸把卷軸的光芒吞噬,直至完全消失。
委托的卷軸用最后的力量逃離吞噬,飛回她手里。
“真是倔強的孩子。這就是愛之深,恨之切。”慢了一拍,魔箭在她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閉嘴。什么愛,從來就沒有,只有怨,只有恨……只有嫌棄和厭惡,他們只是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就決定把我拋棄了。”
她摸向受傷的臉頰,沒有生氣,沒有怨意,抬起眼睛,眼眸里是不屬于巫女小孩的溫柔和慈祥。
“你還記得的吧?你母親的眼睛,她有一雙最慈愛的碧綠色眼睛,總是在遠處,悲傷地看著你。”
接觸到她的眼睛,瞬時仿佛有什么走進他腦袋里,他抱著頭痛苦地跪在地上。
“你對我做了什么?”
“什么都沒有,讓你痛苦的是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