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落茵重重地搖搖頭,只是站起來后,看著腳上和手上全是泥土的宋景暄,眼淚不由得就流了出來,像斷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宋景暄想給她擦眼淚,可自己手上也不干凈,只得無措道:“茵茵,你別哭了,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祁落茵哭得更猛烈了,忽得宋景暄只覺得懷里落入一個溫柔的人兒。
是祁落茵抱住了他,宋景暄不敢抱她,只聽女孩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我醒來看見窗外大雨滂沱,卻怎么也找不到你有多慌嗎?”
此事是他大意了,他原本只想著讓她多睡一會兒,等她醒來或許雨也停了,洪水也止住了。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宋景暄有些僵硬地道歉。
他不會道歉,可以說他幾乎沒道過歉,他是皇子,是皇上器重的瑞王殿下。
做錯了事,父王會罰他,他不曾開脫或者請求,只是無聲地接下處罰。
而如今,聽到女孩的哭泣聲,看到女孩的淚珠滴到自己身上,那感覺似抽絲般地痛。
女孩的淚水仿佛掉落在宋景暄心口,宋景暄只覺得心口堵堵的,莫名來得是辛酸與緊張。
而這一切,宋景暄似乎并不太清楚緣由。
他似乎體驗到了祁落茵的心情,原本落下去的雙手,微微在祁落茵背上拍了拍道:“沒事,我這不是都回來了,別擔心。”
祁落茵又縮了縮身子,整個身子都埋在宋景暄懷里,才覺得有些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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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雨終于停了,但大暴雨后留下的卻是房屋倒塌和災民成群。
鄉下的村民大批地涌入霖州縣衙,紛紛乞求糧食。
縣衙一晚上燈火通明,好在縣衙的縣令還算清廉,開放糧倉,賑濟百姓,而祁落茵則主動請求為災民分發饅頭和粥。
開始宋景暄還不愿意祁落茵去,昨日夜祁落茵受了風涼,此時再過去施粥,擔心她身子遭不住。
但祁落茵確信心滿滿道:“放心好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著呢。”
最后宋景暄實在是拗不過祁落茵,只得隨著她去了。但還是細心叮囑她讓她別太勞累。
祁落茵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霖州的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好在祁落茵與宋景暄一同協同努力下,霖州百姓大多安置好了。
可是被大雨沖刷的房屋又該如何呢?霖州縣算不上貧苦之地,可也絕對算不上奢侈與豪華。
霖州經商人家少,多的都是種農繅絲的百姓,而地方又有些壓制商人,這就造成了農業占上頭的局面。
可如今,那些稀少富商大戶們早已緊閉家門,要想讓他們籌錢,可以說是難之又難。
此番,宋景暄正在縣衙和縣令商量對策。
可是縣令卻搖了搖頭:“并非我們采取抑商政策,卻也是迫不得已啊。”
“這霖州如果少了百姓種糧食,很有可能連自己家都吃不飽,還有就是百姓們自有的蔑視商人的觀念,這也難以改變。”
縣令說起這個,又是悲苦一番,宋景暄只是眉頭緊鎖,開口道:“先試著去那些富商大戶們討要地稅,然后上報朝廷,請求派發銀子。”
縣令知道他要說什么,霖州自己的私庫已經是空空如也。
因為中央擔心地方起兵謀反,私庫幾乎每次都要抽走完,再加上這次暴雨,庫里所僅有的銀兩全拿去了不說,還讓眾位官員貼補了不少才勉強止住水患。
宋景暄便提議上書朝廷,請求派發。霖州雖然不算遠,一夜快馬加鞭,興許能到京城。
可是一去一來,京城的銀子也沒有那么快來,再加上路途艱險,又得花費不少時間。
眼下最快的方法,就是募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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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宋景暄回了住所。
看見祁落茵房內燈火還亮著,不由得疑惑,在門口輕輕問道:“茵茵,你睡了嗎?”
“沒呢。”話完,祁落茵就打開了門,“王爺,進來吧。”
宋景暄在圓桌子旁坐下,只見祁落茵拿過來一個小盒子,盒子是普通的檀木。
“王爺,打開看看吧?”祁落茵道。
宋景暄接過祁落茵手中的木盒,慢慢打開了盒子。
只見盒子里滿滿的都是首飾,上方還有幾串銅錢。
“王爺,我也沒有別的東西了。這幾串錢還是你之前付給我的工錢,而這些首飾也是王府您賞賜下來的,我想,就把這些都募捐了吧?”
少女聲音淺淺,可每一個字都似乎敲打著他的心。
他把木盒推了回去,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怎么說也不能拿你的首飾抵押啊。”
里面的首飾的確都是王府自己賞賜給她的,有幾個還見過祁落茵戴過,成色都不錯,算得上等的好物了。
“王爺,您還是拿回去吧,權當是我的心意。我如今都知道情況了,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我把這些首飾捐募出去,也算為災區做一點貢獻了啊,您說是不是?”
望著少女那雙誠摯的眼神,宋景暄實在是不忍開口拒絕,最后還是在祁落茵的一番勸說下,勉強答應了。
“王爺,我給您沏壺茶吧?”祁落茵看著宋景暄沉重的臉色,開口道。
“嗯。”祁落茵屋內沒有煮沸的茶水,只得先去廚房看看。
宋景暄環顧屋內四周,在梳妝臺上一塊青玉尤為的顯眼。宋景暄站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朝梳妝臺走去。
那青玉是上好的的翡翠,通體透亮,握在手里還有暖暖的感覺。
只見到那青玉一眼,宋景暄臉色就變了,這……莫非是……
這時祁落茵已經沏茶回來,看見宋景暄在看玉,走上前道:“王爺,您在看什么呢?”
宋景暄緩緩轉身,臉上全是復雜的神色,拿著手上的玉問道:“這玉是你的嗎?”
“是啊,怎么了?”祁落茵有些不解。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宋景暄心里似乎又通透了許多。
自己找尋多年的女子竟然就在眼前,宋景暄走上前緊緊地抱住了祁落茵。
看著男人將自己狠狠地抱住,祁落茵有些疑惑,但還是沒有推開他。
只是雙手輕輕拍打著宋景暄的后背道:“王爺,你怎么了啊?”
宋景暄終于開口,但語氣似乎還帶著一絲笑意:“七年前,靈山下,你可還記得一個男孩?”
“男孩?”祁落茵喃喃道,似乎腦子里又浮現了。
宋景暄看著祁落茵臉上的吃驚,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撥開了祁落茵耳鬢的發絲,道:“七年前,皇家狩獵,在靈山附近,我被人擄了去。可當時我只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罷了,沒有人在乎,當時被人丟到靈山深山里,沒有人問津,甚至……沒有人來找。”
宋景暄說著的時候似乎還有些咬牙切齒,眸子里全是不甘。
祁落茵見他如此只覺得心疼,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溫柔道:“我知道,我都想起來了,那個男孩就是你。”
宋景暄也微微道:“能找到你,我很開心。”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