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步楷當然驚訝,而且賞了自己一耳光,被問起時,也只能答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再問眾女妖道:“你們剛才那樣是防和尚?”眾女妖都是含羞不語,半晌才由那個答道:“是……防你們。因為剛才那些兵……”不及游步楷發話,蚩阿娻便道:“妾立刻去嚴查!”蚩阿娻去后,游步楷叫衛兵解了眾女妖琵琶骨上的鎖。待眾女妖拜謝畢,游步楷卻壞笑道:“我可沒說放你們走。那誰?給我當使喚丫頭,其余都跟我洗衣服燒火。”嚇得眾女妖一個個面露土色。奈何游步楷又加了一句:“別想跑,我還沒宵夜呢。”幾句話讓眾女妖毛骨悚然,但卻讓衛兵都忍不住紛紛竊笑起來。游步楷罵道:“十步笑百步!瞧你們那點定力!”再叫崔廿娘:“暫時你帶著。”而后對那個道:“你叫什么名兒?不然我只能就叫你使喚丫頭。”那個答道:“白子嫃。”游步楷笑道:“和白素貞是親戚吧!——別告訴我是‘女’字旁那個‘嫃’!?”百子嫃點頭稱是后,游步楷大笑道:“廿娘,你又管了一個呀!”弄得一頭霧水的百子嫃被崔廿娘耳語告知后,便向游步楷行了拜師禮。游步楷不僅受了禮,而且還笑道:“這可不是我逼你的,以后學不到什么玩意,你就只能怪你自己了。”但對余下女妖的請求卻拒絕道:“你們還是算了吧,收太多影響我名聲。”
游步楷說罷,也不管女妖們沮喪,只交了崔廿娘統領,而后帶著百子嫃出房,卻來中軍居然向部從要喜錢。其他人雖然知道游步楷是在開玩笑,但只有吉姒兒道:“師父,一視同仁吧,不然我保證會有意見的!再者說,您要是收三千弟子,八百螟蛉,那還讓不讓活啦!”游步楷笑道:“你想多了!已經十個了,再收就是:培植個人勢力,意圖篡位奪權。其實,我就是想搞搞尾大不掉,奉玄岳以正四方!”吉姒兒當然不信:“那建號稱帝得了,還看別人臉色做什么?”游步楷還是悠然道:“太累啦!又是孤寡不谷,寂寞得緊吶!不如現在好!”
吉姒兒還欲答話,游霄差人來報:“有大隊人馬往谷口來!”游步楷只道:“再探!”報馬去后,又令余下人:“崔廿娘、吉姒兒、蚩阿娻、百子嫃領本部跟我當道攔截!武小娉、武小嬣聽我號令擺布疑兵!”眾人稱是畢,崔廿娘稟道:“和六師妹一起的如何安置?”游步楷反問:“你打算怎么辦?”崔廿娘想了想道:“妾想讓她們去看守和尚。不知可妥當?”游步楷嗔道:“那還問我!”說罷,領著眾人去到后庭谷另一側谷口。
游步楷先視察了一下娉嬣姊妹的伏兵,而后才來大路中央:“姒兒,我們的馬扎呢?”吉姒兒不僅和幾個士兵去拿來了馬扎,還問道:“我們是來打仗的嗎?怎么像吃飽了沒事干的呢!”游步楷坐下悠然道:“兵者,詭道也。我們在此穩坐,和尚們本就新敗,見我們這般,焉能不疑有伏兵?”眾人皆贊,而后蚩阿娻道:“就是因為我們人馬太少……”游步楷卻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勇而在謀。你們哪一個不精得跟猴似的……”卻看見崔廿娘欲言又止,便道:“廿娘,有什么就說。”崔廿娘這才道:“妾是想,覺闡上人身為弟子,為何要幫我軍破她師門,擒殺她師父、師叔?”游步楷看著天空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上了境界的,都是一些瘋子!”又看向百子嫃道:“你明明是一身青衣,干嘛姓‘白’?我們到底什么時候見過?”百子嫃答道:“在師尊十幾歲時。我那時候也是條小白蛇。”氣得游步楷道:“大姐,我都三百歲了,我十幾歲跟現在能一樣嗎?!干嘛不說你前世見過我?!”百子嫃一臉委屈:“是真的……”游步楷搶道:“真的真的!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見一條小白蛇,不僅不害怕,還湊過去仔細看,還說好看。——鬼才相信!”眾人又是竊笑不已,而百子嫃含羞道:“師尊那時候的確是被我嚇跑了。——但是說過我好看!”游步楷擺了擺手:“你愛好看不好看!只需告訴我,小白蛇是怎么變成大青蛇的?”吉姒兒也問道:“是啊?不會是喝綠豆湯喝的吧?”游步楷起哄道:“嗯!極有可能,極有可能!想變回去就喝白蘿卜湯。”說得百子嫃好不羞澀:“青色更好看些嘛!”游步楷氣得語塞了半晌,最后才道:“是挺好看的,尤其是配上這對紅耳環!要不再弄對紅玉鐲或珊瑚串?”吉姒兒笑道:“還是珊瑚珠串吧。若人問起時,我們就說,她是人參精!”
談笑不多時,法禪領著三四百僧兵來了。起初的慌亂,剎那不見,還是一件衲衣,一條禪杖。和游步楷互相施禮畢,便微笑道:“道友傷勢尚未痊可,如何來此擺空城計。不怕陷了你這幫紅粉弟子?”游步楷也笑了笑:“和尚錯了。我妹兒念我與和尚交情一場,故使我來受降。和尚已窮途末路,何不早降,以免多傷性命。”卻不待法禪回言,便大喝一聲道:“娉嬣何在?!”他的喊聲未了,出現的卻不是娉嬣姊妹及其部隊,而是漫天如飛蝗的箭雨。和尚們自然要布陣防御,但也被射殺了二三十個。可箭雨一停,蚩阿娻又領本部對和尚的后軍沖殺了一回,短兵相接,近身搏斗之下,再殺了三十多個。游步楷并沒有下令全線出擊,而是讓蚩阿娻收了兵,卻讓娉嬣姊妹顯出疑兵。因為他知道法禪的實力,雖然殺了五十多個,但沒有動搖根本,困獸猶斗者可不好對付。現在只是為了使法禪狐疑不定,不敢輕舉妄動,以等待無心柳的大隊人馬前來。
可是自古高僧多雜家,法禪也不例外。他穩定了戰陣之后,卻是一條九龍錫杖,直沖游步楷而來。迎上去的吉姒兒、蚩阿娻,根本就沒有接上,直接被甩在了身后。而崔廿娘和百子嫃雖然接上了,但崔廿娘被打出了二十丈開外,百子嫃險些被九龍錫杖打死。百子嫃沒有被九龍錫杖打死,不是因為法禪的菩提心,而是因為游步楷的皎月槊。游步楷用槊撥開打向百子嫃頭上的九龍錫杖后,卻并沒有和法禪搏殺起來,而是拉過百子嫃到自己身后,對法禪道:“何必欺負晚輩后生,你我獨戰便了!”再對他六個弟子道:“能幫忙就去解決那些小和尚,不能幫忙就看著,準備給大和尚收尸入殮。”
深谷靜了良久,最終還是陷入了喊殺聲中。原本布成防御陣型的僧兵,在一瞬之間,如蜂出巣般向四周的玄岳軍殺來。玄岳軍先用箭雨壓制了一陣,而后也一個個拔刀持槍,迎上去與之肉搏。與此同時,法禪和游步楷焦灼一處。游步楷的槊怎么好,有一首《鷓鴣天》道來:一條青龍出九幽,乾坤宇內任遨游。鋒來蹈海三江亂,刃到翻云神鬼愁。三山撼,五湖蹂。怒心誓復昔年愁。千回百轉無停頓,作浪興風不罷休。再看那九龍錫杖,也有一首《鷓鴣天》道來:金光一道壞風云,萬千諸佛閉山門。銀河耿耿生敲斷,明月高高卻打淪。驅北斗,逐勾陳,紫微宮里覓無臣。凡夫俗子休招惹,不信西天問鬼魂。
一僧一道,一仗一槊,上下翻飛早斗過了五七百回合。法禪立住九龍錫杖道:“道友詐傷?”游步楷也立住槊答道:“無詐。只憑一口浩然氣斗罷了。”法禪聽了笑道:“休狂休狂,待貧道打你個一息無存。”說罷,又揮手中九龍錫杖沖向游步楷。游步楷剛才其實已經觸動舊傷,真是憑借一口氣斗下來的,所以再斗了一百余合后,也只能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了。又堅持了三四十回合,終于被打落了槊,所以又拔佩刀再戰。法禪知道游步楷是在拖延時間,因此便越發用力來打。游霄于僧兵從中見了,便大喊道:“爹爹!”砍了擋住去路的幾個僧兵,便飛身過去。聽見的蚩阿娻也放弩箭射法禪。可法禪用手拈住了弩箭,并順勢投在了游霄胸口,好在有護心鏡擋了一下,游霄才沒有致命。
武小娉、武小嬣、崔廿娘、吉姒兒、蚩阿娻、百子嫃也都瞥了僧兵,趕來助戰,結果也是和游霄一樣,被法禪打得個個重傷倒地不起。游步楷也沒有趁法禪分神時逃走,因為既不會,也不能。不會丟下這七個女兒,不能走了,虛弱得只能拿佩刀做拐杖站立住。可還不忘和法禪來一句:“你個廢物和尚,道爺重傷未愈就拖了你幾個時辰,如若無恙必然送你去見幽冥教主!快滾吧,一會兒我妹兒就到。”最后一句當然不是威脅,也不是自救,只是激將法,讓法禪繼續和自己打斗的激將法。因為法禪是個厲害角色,也非常了解玄岳軍,無論投靠西方天使軍,還是投靠劉姝瓏他們,都是極大的威脅,所以游步楷必須盡力除掉他,不惜以命相留。已經有曙光從東風升起來了,因此無心柳他們馬上就要到了。只要無心柳的生力軍一到,法禪縱是肋生八翅,也逃不了了。而他自己,死不足惜。
法禪遲疑了,他知道游步楷的心思,但他真的不想放過這個昔日的朋友,現在的勁敵。因為游步楷了解自己,而且他得罪了睚眥必報的游步楷。曹操如果說有遺憾,那就是沒有在許都殺掉劉備。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可惜法禪也錯過了機會。留得青山在的機會。
游步楷見法禪遲疑,因此又譏諷道:“好個癡和尚!再拖不走,別說是我妹兒,就是我外甥也來了!”話音未落,便聽見空中傳來無心柳的語聲嗔道:“我還親都沒成你就想要外甥,未免太心急了些吧!”話音落時,一條槊、一根矛、一對戟,還有兩柄佩劍,用閃耀著寒光的鋒刃劃開了夜幕,直取法禪而下。法禪已被游步楷耗了大量元氣,所以現在也走不脫了。被無心柳十幾回合挑落了九龍錫杖,緊接著被吳霔、冰雲殺傷,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選擇殺死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