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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走街市草標兼獄鎖 拔佩刀橫斷幾分情

游步楷并不知道劉姝瓏通不通歧黃之術,他只是不好意思而已,經過無心柳的相勸,本來要點頭同意,但街上卻擾亂起來,于是便要借機起身去往店門口。無心柳哪里肯放:“看什么看?坐著!”游步楷也不敢違逆,可娉嬣姊妹卻忙忙地跑入店門,對游步楷道:“將軍,不好啦!有人劫了姒兒和廿娘,還有劉將軍侍婢!”無心柳三人不待姊妹兩個說完,便已躍然而起,到了店門前。由無心柳道:“你們帶路!一邊去一邊說情況!”話音未落,五人便出了店去。劉姝瓏的二十八員護衛見了,便也丟了碗筷,拿起兵器就趕了出去。

商鋪云集的街道燈火通明,微微的晚風,吹著形形色色的幌子飄蕩如舞。中國洛邑的繁華,盡可詮釋。然而店家和大多數路人,卻沒有心思享受七月酷暑間,這難得的晚風。一彪人馬,大約在百口之間,由一個騎棗紅赤兔馬的將軍帶著。招搖過市,得意洋洋,真的視行人如無物。隊伍中間是一輛沒棚子的馬車,而崔廿娘、吉姒兒和子倪、子依,都被金燦燦的縛仙索捆住了手腳,放在車上。一路上雖然有圍觀者發出的憐惜之語,卻沒有人敢上前施以援手,固然知道她們是被強搶的。但不多時,有人卻當面攔住了棗紅赤兔馬。卻并不是無心柳等人,而是一個有劍的少年。瀟灑的造型,瀟灑的動作,瀟灑的話語。看起來將有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但結果卻是連劍都沒有顧得拾起來,就逃了個不見蹤影。路旁的人群多在竊竊私語,惋惜著那個少年,和崔廿娘四個。可卻有一個女子發出鶯啼婉轉的語聲嬌哼了一聲:“哼,見色起義,自不量力,自找沒趣,打死都活該!”當從旁的一個學究要指責時,人影一閃,卻又站到了路中央。

圍觀的人群當然要議論一般,不過多數是貶義的語句,更有甚者說是:“羊入虎口!”因此她喝住面前的這支人馬后,便回頭瞪著杏眼,嘟著紅唇,用食指劃著嗔道:“閉嘴!別瞎說八道!犯天條的!”而更令人群驚訝的卻是,馬上的將軍居然翻身下到地面,和他的兵一齊給這嬌聲嗲氣的女子行了大禮:“拜見大圣!”女子先叫:“罷了吧。”等人起身之后,還是淡淡地道:“這四個妖精你們拿哪去?是帶回家自己享用嗎?”將軍當然是矢口否認:“怎敢怎敢!因收到密報,齊地有奸細混入洛州,因此卑職才在城中巡捕,正欲六個女妖市井招搖,所以拿了……但一時不慎,走脫了兩個!”女子打量著崔廿娘四個走到馬車前,卻還是對將軍道:“你剛才干嘛不向那個自不量力的傻子說清楚,還打了一頓?叫倆嘍啰去把劍還了他吧。”將軍縱然照辦了,再問道:“大圣還有何吩咐?”女子看著崔廿娘四個道:“嗯……近來手頭有點緊巴巴的啦!想拿這四個賣錢,你看中是不中?”

將軍沒有令軍士放崔廿娘四個,而是連縛仙索帶馬車一起留下了。但女子卻也沒有放人,而是變出四個草標,依依插在了崔廿娘四個的云髻上,而后對人群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貨賣風流!做妻賢惠,做妾溫柔,為奴隨順,為婢無憂!賣嘞!賣嘞!”氣得吉姒兒破口大罵:“你個賊婆娘!有種放開我,咱們單打獨斗!你這算什么本事?!”女子瞟了一眼淡淡地道:“切!當俺傻呀?打殺了你不就少一份錢了么?俺才不上你個毛丫頭的當呢!”子倪、子依見硬的不行,便來軟的道:“仙子,我家主人就在悅來客棧,放我們一個回去叫來主人,任憑仙子開價!”可還是被瞟了一眼:“你家主人跟俺不講理怎么辦?而且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跑一個俺就少賺一份!不干!”崔廿娘見軟硬不吃,便來大的道:“我們乃是玄岳軍使者護衛,不信你可往悅來客棧一看究竟!”女子連瞟都沒有瞟:“俺好怕怕呀!——玄岳軍算個毛線球啊!”

崔廿娘四人現在只想快點被凡夫俗子買走,好借機逃脫這個女魔頭。但是女子對上前來問價的人們道:“一個三百六十匹絹,現付。”這個價簡直是太識貨了,識貨得不講道理。因此圍觀的人群漸漸都散了去。女子也不著急,竟趕著車沿街叫賣。當然被無心柳五人追上了,不過是在一條漫無人際的巷內。女子見了還是那般作態:“俺不管你們是什么人,給錢就領走!”劉璁哪里忍得,將刀一亮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女子下得馬車,嗔了一句:“怕你丫頭片子個毛線球啊!”說罷,將那趕上來的二十八員護衛瞬間而殺。這二十八員可是劉璁仿漢光武帝云臺二十八將所選拔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輩。現在瞬間被殺死,而那女子猶似絲毫未動,但劉璁出鞘的環首刀,卻到了女子的手中。沒有必要學西門吹雪,因為刀上不存一滴血跡。只是將刀拿到耳畔,疊指彈了彈,聽罷便搖了搖頭道:“沒俺二嫂嫂家的好!”說罷,向劉璁一丟,竟不偏不倚地插回了刀鞘。

這一幕自然會令人震撼,震撼得呆立當場。連環首刀被丟過來的時候,劉璁都沒有動。良久之后,無心柳回過神來,便道:“大仙恕罪!請寬容我們一日,明日我們將絹湊齊。”女子笑了,笑的又媚又得意,卻道:“不識此寶者重金不賣;能識此寶者分文不取!——俺還有事,先回見了啦。”說罷,轉身便往巷外飛去。無心柳回身打稽首送別,而游步楷卻轉過身問道:“乞問仙子貴上下,道場是哪座寶山?”沒有停下,卻用鶯啼婉轉地語聲道:“我為奇女世間游,禺谷勒功同九州。瑤母欲招飛天界,顏風無有懶清修!”再回頭拋了個媚眼,而后倏忽不見。

娉嬣姊妹到底是狐貍精,回過神就來松開了崔廿娘和吉姒兒,還不忘解釋一番,做自我開脫。吉姒兒含笑罵道:“你們兩個死妖精到底是吃兔子長大的,一溜煙就跑沒影兒了!——既然是姐妹,那就榮辱與共吧!”說著,將自己和崔廿娘頭上的草標往娉嬣姊妹頭上插。崔廿娘也不摻和,幫著子倪、子依松開之后,只來了游步楷身旁稱謝。游步楷與無心柳剛目送那女子不見,所以又來了閑心對崔廿娘玩笑幾句,又對之后過來的吉姒兒道:“你呀,恩將仇報!不是娉嬣姊妹會有人買你嗎?雖然是奇貨可居。”但無心柳卻拉了拉他的衣袖,不是因為吉姒兒,而是因為劉璁。

當游步楷及關中四姬順著無心柳的目光看向劉璁時,只見美麗的臉上是怒不可遏,嚇得子倪和子依不敢作聲。游步楷便帶著事不關己的語氣道:“節哀順變吧,打仗沒有不死人的,說不定哪天我就死在你手……”沒有說完的原因不是無心柳嫌不吉利攔住了,而是環首刀,重新出鞘的環首刀。并沒有向游步楷攻來,而是往子倪和子依的脖頸電光火石般揮了過去。兩個倒下之后,便是身首異處。刀上同樣沒有血跡,所以瞬間就收回了鞘中,完全不理睬無心柳六人投來問責的目光,還是一臉憤恨。緩緩的腳步直往向外而去,而口中卻不住地喃喃自語一句話:“一定會殺掉你的……”

被劉璁一刀殺掉的不只是子倪、子依,還有無心柳與游步楷對她的希望,和那一點剛剛產生的友誼。良久之后,游步楷拍了拍無心柳的肩道:“她殺她的人,我們何須耿耿于懷!”可語聲之中,分明就是慘然的嗟嘆。娉嬣姊妹見了,便對視了一眼,按長幼次序,由小娉說道:“嗯!這樣也好,免得疆場相逢,難以面對!”無心柳是現在的注目點,所以她不得不說話:“也只能這樣想了!”于是游步楷便道:“那咱也……——干嘛呢廿娘?!”無心柳看時,崔廿娘竟然在撿拾那二十八護衛的兵器。吉姒兒笑道:“就這樣還貴族呢!”崔廿娘卻道:“妾怕這些兵器煞氣重,被凡人拾去走火入魔。”這樣的口吻顯然是在回答游步楷和無心柳,但吉姒兒卻不快地道:“行行行,你貴族,心懷天下!我小老百姓,鼠目寸光!”但還是和娉嬣姊妹上前幫忙去了。

待關中四姬將兵器都拿到了馬車上,無心柳和游步楷便作法放出三昧真火,將三十具遺體都燒化了,又放出一陣大風,將灰吹去了黃河。崔廿娘又被游步楷投去了目光,因為火化之時,她在為逝者誦經超度。無心柳見崔廿娘被游步楷看得羞臊不已,便嗔游步楷道:“上車上車上車!別跟什么似的!”說著便拉往馬車。吉姒兒卻來湊到崔廿娘身旁低聲笑道:“小女子給將軍夫人請萬福啦!”惹得崔廿娘惱羞成怒,竟給了吉姒兒一記耳光。驚呆的人不只是吉姒兒,而是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崔廿娘她自己。所以崔廿娘回過神后便向游步楷跪下道:“妾大膽無撞,請將軍責罰!”游步楷頓了一會兒,卻對吉姒兒道:“疼么臉?”吉姒兒撫著臉愣了半晌,反問道:“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游步楷先叫崔廿娘站起身,而后答道:“疼是你活該。不疼就拉倒。”吉姒兒也不驚訝,也沒有十分不快:“也不怕我跑了!”說罷,竟然親自去拉還跪在地上不肯站起身的崔廿娘:“起來起來,咱回去算賬!跟這是怎么回事?!”娉嬣姊妹也一面勸,一面將人扶起,坐上了馬車。

趕車的是小嬣,游步楷也坐在前面。現在當然要問吉姒兒:“你跟廿娘說了什么?”吉姒兒何其精明:“我說了什么來著?哎呀哎呀哎呀!怎么想不起來了呢?看來真的是老了!”游步楷又好氣又好笑:“裝傻沒用,老實說還自罷了,不然……”崔廿娘搶道:“將軍當懲處妾,是妾的不是!”游步楷笑道:“得了,你們既然都當沒事人,那我也不管了!但是不要有下次!”崔廿娘忙道:“妾再不敢了!”吉姒兒還是那般佯作失憶。無心柳見游步楷家事已了,便道:“哥,我好像在哪見過那個仙子。只是想不起來在哪了。”崔廿娘和吉姒兒也將那女子的出現,與行事作風說了一遍。游步楷笑道:“明兒回去問子清他們,那可是他們的姑媽。”無心柳豁然道:“我想起來了,禹交禺復統!不對。應該是她娘親!”游步楷道:“正是驅神大圣禺瑤顏。冰將軍幕僚之中第二豪杰。”無心柳是個好奇的人,便問道:“那第一是誰?”游步楷答道:“就是下我大獄的那位,通風大圣彌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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